邱國海的身影很落寞，很心酸。
周圍的同事戰友都在盡可能的給予安慰。
就連葛志勇和郭海濤二人，都在送別宴上安慰了他好一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邱國海鄭重感謝了所有人。
尤其感謝秦風，雖然他是給秦風挪位置的，但能夠看到這么個年輕人一步步走上來，他也是打心眼兒里高興。
只是，高興著高興著，眼睛里就下雨了。
孫泉低聲在他耳邊說了點什么，他這才稍微克制住一些情緒。
因為這頓飯既是他的送別宴，也是秦風的慶功宴。
這新舊交替，即便有情緒也得稍微克制一些，不能弄得太難看了。
飯桌上，秦風主動給他敬酒，邱國海也很大度，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不過，其實也有不少人在內心，為邱國海感到惋惜。
邱國海在師改旅之前，是402團團長，當時作為師里較弱的存在，成了第一批被開刀的。
后來在旅里當上參謀長，日子終于好過了些，合成33旅的身家也在不斷水漲船高。
可偏偏，秦風高歌猛進的一路殺上來，總得有人給他上路，而邱國海就注定成為了那個主動退讓的對象。
有小道消息，說上面有意想讓秦風去到軍里述職，但卻被拒絕了。
他們不知道秦風為什么要拒絕，換做是他們絕對經受不住這樣的誘惑。
畢竟，在軍里述職一陣，再往下一步就是去司令部了。
當然，這個消息他們也只是道聽途說來的，真實性有待考究。
這頓飯吃完，已經是下午兩點，邱國海喝的醉醺醺的，走路都有些東倒西歪。
秦風便主動承擔起了照顧他，護送他到新單位的任務，當然車子是別人開的。
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這是最起碼的基本常識。
把行李丟進后備箱，接著又給后座的邱國海系上安全帶，秦風這才坐上副駕駛。
“路上慢點。”
“一路順風。”
葛志勇等人臉也喝的紅彤彤的，揮手送別車子離開后，他們又回去接著喝了。
部隊里，能夠喝酒的日子并不多，因為打了勝仗所以才有少部分人，被特批能夠喝酒。
部隊里就是這樣，人來了，人又得走，要不怎么都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飯桌上，葛志勇端起酒杯，有感而發：“你說，回頭要是我調走了，會不會也哭的跟邱國海一樣？”
郭海濤嘆口氣：“人心都是肉長的，在一個部隊待久了，都有感情了，被調走了就跟分手離婚一樣，哪能不難受？但咱們肯定不會哭成老邱那樣，好家伙大鼻涕都拖酒里了。”
“哈哈哈哈，你瞧見了？”
“咋的，你也瞧見了。”
“回頭要是再碰上，咱拿這事兒笑話他去。”
“你倆在這磨磨唧唧的聊啥呢，杯子里酒也不見少么，養魚呢？”
呂崇滿臉笑意的走上來，胳膊搭在他倆人的背上，三人繼續喝了起來。
酒桌上的氣氛并沒有因為邱國海的離開而變得低迷，反而更加熱鬧。
因為這樣的過程，他們經歷過太多，心態調整的也很快。
當然，更重要的是，每個人心里其實早早的就知道，邱國海是要給秦風讓路的，所以早有心理準備。
尤其是參謀部的人，當初在慶祝秦風擔任副參謀長的時候，邱國海就已經預料到了自已接下來的結局，只是大家沒想到這天會來的這么快而已。
不過，秦風入主參謀部以后，也能帶著其他參謀一起水漲船高。
大家伙兒跟在后頭，混經驗，混功勛，也變得方便多了。
事關個人發展前途，這事兒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
司機開車在路上疾馳。
窗外的景色變了又變。
從光禿禿的一片，到大片田野，再到鄉鎮街道，最后是一片青蔥翠綠。
西南很大，范圍很廣，各種地勢地貌都有。
這趟車，足足開了三個多小時，這才到達746加強團所在地。
“前面就快到了。”開車的兵提醒了一句。
“就在這停吧。”
邱國海很早就酒醒了，正看著窗外發呆。
他叫停了司機，說是要下去抽根煙，醞釀一下情緒，順帶徹底將酒味兒給散一散。
畢竟，是來新地方述職的，要是渾身酒氣的進去，被人家瞧見了像什么話？
邱國海問：“有煙嗎？”
秦風從口袋里掏出一包，抽了一根遞給他。
順手，用手兜住，拿打火機幫他點著了。
邱國海也不嫌臟，就這么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淡淡抽起了煙。
他對于抽煙其實沒什么癮，但卻很喜歡那種喝完酒之后，來上一根的感覺。
酒精可以麻痹人的神經，降低大腦思維活躍度，加上尼古丁之后，可以實現效果翻倍。
“以后，旅里就全靠你了。”邱國海吐出一口煙。
“嗯。”
“你說你，怎么就升的這么快呢？”
“我覺得已經很慢了。”
“你太貪心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只是一個......”
邱國海卡頓了一下，似乎沒想好接下來該用什么詞。
最終，他把這段話改成，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一個心懷夢想的年輕人。
“不管怎么說，還是得恭喜你。”
“恭喜我，把你給擠走了？”
“那倒沒有，這是發自內心的恭喜。偷偷告訴你一件事，我先前在飯桌上那些，都是裝的。”
“看出來了。”
邱國海瞪著眼睛，詫異的看向他：“你能看出來？”
秦風嗯了一聲：“演的有點過。”
“哪兒過了？”
“不像調走。”
“那像什么？”
“像退伍，更像生離死別。”
“......”
邱國海干脆蹲在石頭上，用力的嘬了兩口煙，看著有些郁悶。
他以為自已演的挺像，結果沒想到卻被這個年輕人一眼就識破了。
看來在演技這方面，還得好好打磨，好好練啊。
“我不喜歡當參謀長，要動腦子，要算計人，很煩。”
“能理解。”
“你也有這樣的苦惱？”
“那倒沒有，單純帶入你。”
“當初是因為師改旅，沒辦法被安排到的這個崗位上，只能是硬著頭皮上了。但這東西確實需要天賦，我這性格就不適合。”
“所以我來接你的班，給你自由和解脫。”
邱國海咧著嘴笑的很開心，和聰明人說話確實舒服。
他現在，的確感覺整個人放松了不少。
當參謀長壓力很大，尤其是在演習的時候，他更是如履薄冰，一步都不敢出錯。
以前，他就是當團長的，現在來到一個加強團當團長屬于干回老本行，所以他還是很激動的。
但畢竟是要從老東家離職，如果太高興了反而會顯得很沒良心，所以該哭還是得哭一下，這就和某些地方婚嫁時候新娘子要掉眼淚是一個意思。
邱國海蹲在石頭上，和秦風聊了很久，從他剛參軍入伍那會兒，一直講到他人生高光時刻。
整個人意氣風發，眉飛色舞，就好像重新煥發活力一般。
天色接近黃昏，紅色的夕陽在朝著地平線緩緩落下。
邱國海笑著站起身，說了句：“走了，我該去開始我的新生活了！”
秦風也站起身：“加油，回頭我來給你當一陣子正委。”
“哈哈哈，那再好不過。”
“保重。”
“保重。”
二人互相敬了個軍禮。
邱國海沒讓司機把車開進去，而是提著行李，獨自走向遠處新單位的大門。
他說，他想在最開始就塑造出一個接地氣的形象，這樣底下的戰士們也會更喜歡他。
不得不說，在帶兵上，這位老同志還是很有一套的。
秦風目送邱國海走向屬于他的新征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這才轉身上車。
“走，回去。”
“是回旅里，還是......”
“回鋼刀合成營。”
看著窗外大片大片的火燒云，秦風瞇起眼睛，同樣做好大干一場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