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天，亮的很晚。
早上六點多，外面黑洞洞的，但宿舍樓卻燈火通明。
學員兵們已經按照標準要求整理好內務，被子疊的四四方方。
隨著值班員的哨聲響起，眾人全部來到樓下集合，開始雷打不動的五公里早操。
軍校作息規律，全部按照部隊里一樣，嚴格要求。
趁著大家去跑操的空檔，會有專門的助教去挨個宿舍檢查衛生和疊被情況。
發現有疊的不好的，該扣分扣分，該批評批評，不留任何情面。
而當值班員檢查到5012宿舍時，還是被一張床鋪上，那無可挑剔的豆腐被給驚艷到了。
“看著就跟模型被一樣！”
“真是讓人賞心悅目啊！”
“咱們都得向秦風學習才行，不僅軍事文化嚴格要求自已，內務標準也是如此苛刻！”
“這周的流動紅旗，還是掛在他們宿舍吧，內務標兵就還是秦風了？”
“廢話！這流動紅旗，你給其他宿舍，他們也得敢掛啊？內務標兵，你給其他人，看他們敢不敢接？”
值班員的話，頓時讓邊上幾個軍官哭笑不得。
他們雖然沒有去到現場觀看特戰指揮系的考核。
但事情經過，已經聽學員們詳細講述過了。
一個人，帶著九個拖油瓶，虐爆了整整一個系。
不僅，給有些內心脆弱的學員打到自閉，讓校方不得已進行強制心理疏導。
還讓三年級風云人物龍天野都彎腰低頭，變成了一個小跟班。
這本事，是他們這群助教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而悍匪秦風這個外號，也注定會被載入學校歷史。
......
早操結束，眾人并沒有去到食堂吃早飯。
而是接到通知，全部去往系里的室內訓練館。
可剛到門口，學員們就被兩排花圈，給嚇了一跳。
再往里走，更是發現場館最前方，竟然懸掛著一塊巨大的白布。
白布頂上是一個大大的“奠”字，兩邊是兩個黑色的大花球。
整體布置的，就跟靈堂一樣，弄得人毛骨悚然，渾身涼颼颼的。
“喂，什么情況，誰死了？”
“會不會是祭奠什么為國捐軀的英雄前輩？”
“那不應該直接去烈士林園嗎？”
“也是哦！看著樣子，明顯是有什么人剛走......”
特戰指揮系的學員們小聲議論著，很快就按照要求在室內站好隊伍。
這時，趙鵬飛和李家勝等人突然發現，秦風好像不見了。
“秦風呢？”
“不知道啊？”
“剛才早操就沒看到他？”
就在他們疑惑不解時，秦風拿著話筒，身穿軍常服從白布后面走了出來。
他像個主持人一樣，站在最前面。
緊跟著，校長，正委，系主任和一眾教員全都從邊上側門里進來。
“教員好！”
所有人立即敬禮問好。
校長汪國槐沖著老灰和秦風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
在得到允許后，秦風沖著話筒，說了兩個字。
“奏樂！”
下一秒，葬禮專用的哀樂就從廣播里響了起來。
同時，白色幕布上出現了一張張黑白照片。
照片總共有二十三張，全部都是在昨天考核里犧牲的人質。
直到此刻，大家才明白，原來這是一場為人質舉辦的集體葬禮。
聽著悲愴的哀樂，看著大屏幕上的二十多張黑白照片，再配合著“靈堂”里肅穆莊嚴的氣氛，不少人都開始繃不住了。
這特么玩兒的也太狠了！
好不容易，他們才把昨天熬過去，現在又要經歷一遍，這和鞭尸有什么區別？
尤其是人群中極個別那些，剛剛接受過心理輔導的學員，就像傷口被人突然撕開，又撒上鹽一樣。
看著大屏幕上楚倩雯的那張照片，龍天野眼眶都莫名有些紅了。
就好像，他昨天真的失手，開槍打死了她一樣。
“秦風怎么還不開始？”汪國槐疑惑：“這都一分鐘了？”
“讓子彈，稍微飛一會兒。”老灰壓低聲音。
沒錯，秦風并沒有立即開口。
而是站在那，看著在場的所有人。
他要讓悲傷的情緒，在場館里暈染一會兒。
等大家基本都帶入到了這股子悲傷和自責的情緒里，才緩緩拿起話筒。
“各位領導，各位學員，各位老師。今天，我們懷著沉痛的心情，在這里舉辦送別儀式，來沉痛悼念這二十三位可愛的同學。”
“他們和你們一樣，懷揣參軍報國的夢想走進軍校，但此時此刻，他們的生命卻定格在了這個最美好的青蔥年華。”
“她叫楚倩雯.....”
這時，秦風通過遙控器，將第一張黑白照片放大：“在學校里品學兼優，深受學員和教員們的愛戴，她是父母的寶貝閨女，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但現在，他卻因為一個粗心的家伙，被一槍打在腦袋上，永遠失去了生命。”
前排的龍天野兩手顫抖，臉色慘白，眼睛里霧氣彌漫。
而隨著秦風的一個個往下介紹，在場有不少人都愧疚自責的哭了出來。
同時，還有在遠處看臺上觀摩的“人質們”。
他們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能親自參加自已的葬禮。
就好像，他們是一個個飄在空中的靈魂，身處另一個維度。
這種感覺，既荒唐，又魔幻。
大家更多的，是讓人心酸和難受。
此時，楚倩雯和一群女生，已經捂著臉，哭得泣不成聲。
就連胥東和為數不多的幾個男生，也都不停的淌眼淚。
他們無法去想象，如果自已真的沒了，父母和家人得有多傷心。
而這股子凄涼的哭聲，混合著廣播里的哀樂，更是讓這個臨時搭建的靈堂，變得格外逼真。
以至于，連校長汪國槐都有些擔心起來：“榮主任啊，這么搞會不會太狠了？傷疤才剛愈合，就這么血淋淋的再次撕開了......”
“這是一劑猛藥。”老灰說：“秦風和我保證，一劑過后，就能藥到病除。”
聽到是秦風的保證，校長頓時沉默了。
但他還是擔心，這一下來的太狠。
會有更多學員因此一蹶不振。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一次重大教育事故，后果即便是他這個校長也承擔不起。
“解鈴還須系鈴人。”郝正委壓低聲音：“我覺得，秦風既然敢拍胸脯保證，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咱們就好好看著吧。”
“嗯。”校長點點頭，再次把目光落在主持人秦風身上。
......
“現在！”秦風將遇害人質的情況快速介紹完，隨后大聲說道：“請所有人脫帽，為遇害人質閉眼默哀三分鐘！”
唰的一下，所有人全部摘下帽子。
在現場悲愴的哀樂聲中，為人質默哀。
而秦風，此刻卻拿著話筒，緩步走到了人群當中。
語調輕柔，但話語卻極其富有感染力的說道。
“閉眼的時候，好好想一想，自已在戰斗中犯了哪些錯誤，好好的反思反思...”
“如果你們足夠謹慎，計劃足夠周密，她們或許可以不用死，而你們也不需要來參加他們的葬禮，不需要承受道德和良心的巨大譴責...”
“告訴我，這樣的事故，你們還想碰到第二回；這樣的追悼會，你們還想再參加第二回嗎？”
“不想！！”
在場所有人都閉著眼睛，聲淚俱下的喊出了這句話。
龍天野扯著嗓子，喊得格外大聲，看得出他是真的自責到了極點。
秦風回到最前面，路過龍天野的時候，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勵。
“好了，三分鐘默哀結束，大家睜眼抬頭。”
眾人擦著眼淚和鼻涕，緩緩睜開眼睛。
這場追悼會，讓他們深刻認識到自已的錯誤和不足。
也讓他們更加堅定了，絕對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真實發生的決心。
而等眾人淚眼婆娑的抬起頭時，卻一個個眼睛發直，身體猛地震顫了一下。
就連趙鵬飛和范大磊幾人都狠狠吞咽了一下喉嚨。
頃刻間，被一股莫名的寒涼浸透全身。
因為此刻的白色幕布上，密密麻麻出現了大量黑白照片。
而這些照片，正是他們這些個在考核里陣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