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方許開始仔細思考他必須面對的幾件事。
按照先后順序,一樣一樣理順。
首先,他要救活巨少商。
現在巨少商的枯萎身體已經放進羽化神衣,至于怎么和宮里解釋方許不操心。
那是司座的事,怎么說也是司座去說。
現在的羽化神衣只能保存好巨少商的身體,不至于進一步壞掉。
要想讓這具肉身重新煥發生機,就需要真正的七品武夫的血來滋養。
從拓拔無同的話里分析,先帝給他自己制定的計劃是一年。
那么,羽化神衣這個東西的有效期是不是一年?
一切都往最壞處打算,方許就認為羽化神衣只能保存巨少商的肉身一年。
一年內他必須找到辦法。
這是一年內要做到的事,按理說不是最緊急的事。
最緊急的事是方許要報仇,還有一個月不到就要見到那個北固太子了。
但方許還是要把巨少商的事放在最緊急的位置上。
報仇可以有下一次,復活巨老大可能沒有下一次了。
這次南下,方許打算繞路去一趟拓拔無同的老家。
拓拔無同告訴方許一定要去他老宅祠堂,這祠堂里有什么秘密?
也許是拓拔無同能修煉成七品武夫的秘密?
如果有,為了巨少商就一定要去一趟。
還有一件其實比復活巨少商還要緊急的事,那就是方許身體里的無足蟲。
那個東西,就是時時刻刻都沒準爆發的隱患。
即便關于他自身的這兩件事都很緊急,方許心中最想解決的還是巨老大的事。
按照陛下的意思,他將南下去見北固太子屠容鳶。
但,陛下免去了他的銀巡職務,還對外宣稱把他關進大牢里,明顯是不想讓他和迎接的隊伍走一路。
是讓他暗中行事。
可現在巨野小隊全都傷著,方許是孤家寡人。
他再次把不精哥召喚出來,向不精哥請教問題。
“我的靈臺現在算怎么回事?”
不精哥聽到這個問題后顯然猶豫了一下。
“我學識淵博,但你這種情況我也說不清。”
不精哥一臉的無奈:“按照正常來說,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我從未見過人靈臺無火還活著的,你這樣的人,就算進了地府都不會被排斥。”
方許聽到這一愣:“你的意思是,我身上沒有生人的氣息了?”
不精哥點頭:“算是,現在照亮你靈臺的那把鑰匙,我不知道是什么,隱約有些熟悉,就是想不起來。”
他跟方許解釋了一下。
靈臺三盞燈,代表著人的氣血,思維和生命。
沒有這三盞燈,方許比拓拔無同更像是一個行尸.......
這把方許嚇了一激靈。
不精哥繼續說道:“不過你倒是可以安心,這鑰匙看起來比你靈臺三盞燈還要明亮且蓬勃。”
方許松了口氣:“也不賴,我能和鬼混在一起也能和人混在一起,我也陰陽兩界第一人了。”
不精哥:“這么說也沒錯,你的氣息,不會被陰界排斥。”
方許:“還真有陰界?”
不精哥笑了:“當然有。”
一說到陰界,方許猛然想起來白懸道長!
他此前還去看過白懸。
白懸道長原本應該已經掛了才對,但因為無足蟲鉆進白懸道長體內,他也得以活了下來。
現在的白懸看著倒是沒事,身上不見一點傷。
有事的地方在于,白懸現在維持著大概四五歲的樣子。
方許去看他的時候,白懸道長在發呆。
方許問他在想什么,白懸說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得回憶一下,吃奶是怎么使勁來著。
如果找不到辦法,天知道他什么時候就變成襁褓里的嬰兒了。
白懸自己倒是很坦然,他說怎么做是他自己的選擇,所以什么結果都無所謂。
方許問他會一直這樣嗎?白懸說不會,他知道自己體內有個蟲子,蟲子死了他也死。
就算蟲子不死,他可能也堅持不了一個月,所以他想回家。
白懸的事,方許也要管。
沒有白懸,他們可能都死在地宮了。
腦子里都是事,時間就過的飛快。
黑夜很快就降臨在殊都,方許思考到了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沒吃過東西。
家里什么都有,都是當初他村里用的老物件。
煮了一碗面,方許端著面坐在院子里一邊吃一邊想。
明天必須要做的事,一是去要資料,關于屠容鳶和他手下的一切資料。
第二則是找幫手,他需要司座給他配一隊人。
就在他才吃了兩口面條的時候,門外有人來了。
方許現在警覺性很強,感知力也敏銳,來的人距離在幾十米外他就感覺到了。
而且,他已經判斷是誰。
來的人是高臨,顧念,還有安秋影。
在他們還沒敲門的時候,方許已經把門拉開了。
高臨抬起手敲門的動作僵硬在半空,好一會兒后他才說出三個字。
“對不起。”
他說這三個字的時候深深的鞠躬,顧念和安秋影也一起鞠躬。
方許示意他們進門來:“鞠一下得了,鞠三下我怕你們把我送走。”
.......
“什么!”
方許猛的站起來,眼睛都直了:“以后你是隊長?!”
高臨面帶愧色:“司座的意思是,讓高臨小隊和巨野小隊暫時合并,由我擔任隊長,但我拒絕了,我不配。”
他原本是個驕傲的金巡,可在地宮里的表現卻那么爛。
甚至還遠遠不如方許這樣的下品銀巡,更別提和巨少商相比。
所以他不接受做這個隊長,他沒臉。
方許聽他解釋后點了點頭:“那倒是,你不配做巨野的隊長。”
方許這反應,倒是讓顧念有些不爽:“我老大可以說他自己不配,你有什么資格說他不配?”
方許:“我彈你兩下配不配?”
顧念閉嘴了。
安秋影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她不似小琳瑯那樣活潑,不似沐紅腰那樣冷淡,她總是安安靜靜。
她很少說話,性子很糯,大部分時候她更愿意一個人在安靜的地方讀書,如大家閨秀。
可是當她看到顧念和方許起了爭執之后,她立刻站起來:“請你來做我們的隊長吧!”
方許愣住了。
高臨也起身:“司座安排了這次臨時任務,我也推薦你為隊長。”
顧念沒有起身,他不服氣,不是為自己覺得不服氣,而是為高臨覺得不服氣。
方許本來不想答應,但看到顧念那個反應他立刻就答應了。
“可以啊,我來做隊長。”
他做好,翹起腿:“如果有人不遵守隊長的命令呢?”
高臨:“沒有人會不遵隊長命令,如果有,你可以按律處置,甚至逐出輪獄司。”
顧念張了張嘴,忍了。
就在方許心里剛剛升起一絲美滋滋的時候,外邊又有人來了。
這次來的是三個人。
其他人還好,方許看到這三個人的時候頭都大了。
為首的是司座,他不會讓方許頭大。
司座手里還牽著一個四五歲小男孩的手,是白懸道長。
方許也不會因為白懸頭大。
讓方許頭大的是最后一個人.......小太監松針!
還是那副客客氣氣的樣子,臉上帶著謙卑和善的笑容。
看到他,方許就跟看到鬼沒什么區別。
不只是方許,高臨他們看到松針也是一樣反應。
“看來你們已經選出隊長了。”
郁壘說話格外簡潔:“你們臨時組成六人小隊,方許既然接了隊長那就要一直負責到任務結束。”
他看向方許:“明日一早就出發,你們的時間不多,我會安排隊伍給你們支援,不過不會提前告訴你們支援在何處。”
方許:“這么急?不怕我們準備不充分被人干掉啊。”
郁壘沒解釋,轉身就走了:“去領裝備,能帶上的一切都可以帶。”
方許低聲說了一句:“如此無情,也是個渣男.......”
安秋影噗嗤一聲笑了,偷偷看了方許一眼。
接下來的事沒什么不順利的,領取所有裝備后他們一早出發。
拓拔無同的老家在杏陽,距離幾千里遠,不過也算順路。
其他人方許都沒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松針已經不是針了,是方許心里一根刺。
出發之前,他再一次去看了巨野小隊的同伴。
大家好像都已經收到消息,所以心情都有些沉重。
只是他們都不愿意表現出來,巨少商說過的,出任務之前大家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哪怕覺得再危險也不要說。
大家都要開開心心的出任務,然后整整齊齊的歸來。
“方許。”
蘭凌器指向床邊:“我的雙刀,可以收縮,不占地方,你帶著。”
方許剛要拒絕,蘭凌器搖頭:“就當是我在你身邊。”
方許猶豫片刻,拿起雙刀收好:“那我帶著。”
重吾遞給方許一沓銀票:“我沒有兵器,也不用護具,這些都是我平日里攢下的,你帶著,第一次出遠門,別委屈自己。”
方許笑:“我有錢,我是奸商你忘啦?”
重吾:“可這是我給你的。”
方許不笑了,有些想哭。
“拿著吧。”
沐紅腰此時說道:“蘭凌器和重吾是你哥哥,哥哥給的就拿著。”
方許只好接過來:“好,我先收著。”
沐紅腰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九頭鏈槍:“我的兵器你不擅長用.......”
她伸手進自己衣服里,把脖子上掛著的一根細細的紅繩摘下,那上面連著一個護身符。
“這個戴上。”
她遞給方許。
護身符一直是她貼身戴著的東西,遞給方許的時候還帶著她的體溫和體香。
方許知道這護身符是沐紅腰爹娘給她的,所以斷然拒絕:“不行,這是.......”
沐紅腰皺眉:“哥哥給的收了,姐姐給的就不收?”
方許還想拒絕,沐紅腰示意他過來。
“低頭。”
躺在床上的沐紅腰讓方許低下頭,她親手把自己的護身符掛在方許脖子上。
方許低頭的時候,和她的臉貼著。
沐紅腰在方許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等你回來再親手給我戴上。”
方許眼睛有些濕潤,他只能點頭:“好!”
兩個人的臉貼著,他感受到了沐紅腰的臉有些發熱。
“還有我噠!”
小琳瑯嘿嘿笑,從她手上摘下來一條很漂亮的手鏈:“過來,我也幫你戴上。”
方許也知道小琳瑯的手鏈代表著什么意義,那是她祖母留給她的唯一一件東西。
小琳瑯自幼在祖母身邊長大,前幾年祖母去世,把這條手鏈親手戴在小琳瑯手上。
“不行,這個不行的。”
方許還是拒絕。
小琳瑯:“哥哥姐姐的要,妹妹的不要?祖母一直保佑我,也會保佑你的,我的哥哥,也是她的孫兒。”
她給方許把金燦燦的手鏈戴好:“回來你再還給我啊,我又不是送給你的,暫且,讓我祖母保佑你一下下。”
方許看著他們,眼睛越發濕潤。
“好了好了,別這個鬼樣子。”
沐紅腰一擺手:“速滾速回。”
方許揉了揉眼睛:“等我回來給你們帶禮物。”
沐紅腰撇嘴,小琳瑯開心,蘭凌器和中午兩個人眼神里,還是難掩擔憂。
氣氛有點沉重。
可巨野小隊,不允許這種沉重存在。
小琳瑯說:“有幾千里遠呢。”
方許:“區區幾千里。”
小琳瑯說:“兒行千里母擔憂。”
方許:“?????”
小琳瑯哈哈大笑:“不要讓為娘和你大娘擔憂,聽你大娘的,速滾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