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煌那“李家給……”的宣示之語尚未完全脫口,便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死死扼住了咽喉,戛然而止!
一股無法形容、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恐怖威壓,如同億萬座太古神山轟然壓落。
精準無比地降臨在他以及身后三百黑龍衛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縷神魂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李煌臉上的怒容、眼中的殺意、周身澎湃欲出的準帝級法力波動…所有的一切。
都如同被冰封的琥珀,僵硬地定格在原地。
他甚至連轉動一下眼珠都做不到,只能維持著那個張嘴欲言的姿態。
他體內的浩瀚法力被徹底壓死。
他那足以撕裂星辰的準帝意志,在這股威壓面前,渺小的如同狂風中的燭火,瞬間便被吹熄,只剩下無邊的冰冷和死寂。
“怎…怎么可能?!”
李煌的思維在無盡的驚駭中瘋狂嘶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神魂在劇烈顫抖,那是源于生命最本能的恐懼,是對絕對力量碾壓的絕望認知!
他是誰?
他是古瀾界天龍李府的實權長老李煌!是準帝一重天巔峰,半只腳踏入二重天的強者!
縱是在強者如云的古瀾界,他也是一方巨擘,足以開宗立派,受億萬生靈敬畏仰望!
他身負李家嫡系血脈,修煉的是無上傳承。
他本以為此行乃是猛虎下山,碾碎一只不知死活的螻蟻,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武裝巡游!
可現在…發生了什么?
他甚至沒看到對方是如何出手的!
沒有驚天動地的神通光華,沒有破碎虛空的法則碰撞,什么都沒有!
僅僅是一股…一股仿佛源自天地本身、源自大道源頭的無形威壓!
在這股威壓面前,他感覺自己苦修數千年的道行,引以為傲的準帝修為,簡直就像一個可笑的笑話!脆弱得不堪一擊!
“動…動不了!完全動不了!連神魂都被凍結了!”
“這是什么力量?!準帝后期?七重天?八重天?不…不對!就算是家族里那幾位閉關的八重天老祖,威壓也絕無可能如此…如此絕對!如此令人絕望!”
他身后的三百黑龍衛,此刻更是凄慘。
他們結成的戰陣煞氣早已被碾得粉碎,一個個如同被釘死在虛空中的黑色甲蟲,連維持懸浮都極其勉強,全靠那股無處不在的威壓“托”著,才沒有墜落下去。
他們面具下的眼眸中,充滿了同樣的驚駭與茫然,那是信念被徹底摧毀后的呆滯。
李信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然出現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虛空中,依舊是那副平淡的模樣,仿佛只是信步而來。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動彈不得的李煌,目光在其身上的赤金龍袍和那隱隱與遠方三件帝兵勾連的氣息上停留了一瞬,這才淡淡開口,重復了那個問題:
“你剛才說什么?”
聲音很輕,卻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劈入李煌的神魂深處!
李信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后代,竟然是準帝一重天的實力還算不錯。
不過,該教訓的還得教訓。
該敲打的還需要敲打。
李煌渾身猛地一顫,那凝固的威壓似乎微微松動了一絲,剛好足夠他發出微弱如蚊蚋、因極致恐懼而劇烈顫抖的聲音:
“你…你究竟…是…是誰?!”
他死死地盯著李信那年輕的面容,大腦瘋狂運轉,搜索著記憶中一切關于巔峰強者的信息。
東荒西域?
除了那幾個茍延殘喘的禁地和幾個還算不錯的圣地道統,何時出了這等恐怖的存在?!
準帝七重天?八重天?甚至…九重天?!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旦升起。
若真是準帝九重天的無上存在…那幾乎是觸摸帝境邊緣、可稱至尊的怪物!
放眼東荒,都是跺跺腳便震動無數星域的巨擘!
可…可這樣的人,怎么會出現在靈氣“貧瘠”的東荒西域?
怎么會是他們李家這支…他們一直視為血脈駁雜、窮鄉僻壤的旁系分支的背后靠山?!
難道…難道這李信,真的與悟老祖有舊?甚至是…平輩論交?!
一想到自己方才竟帶著滅族殺意,對著一位很可能是準帝九重天的恐怖存在咆哮“踏平西域”、“抽魂煉魄”,李煌就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神魂都要被凍裂了!
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幾乎要將他的道心碾碎!
李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妄,直視他神魂最深處。
“古瀾界李家…李悟的子孫…”李信緩緩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讓李煌靈魂都在哀鳴的壓迫感,“就是教你們這般…上門欺壓同宗,喊打喊殺的?”
每一個字,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李煌的心口。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辯解的聲音。
他此刻才真正明白,他那寶貝兒子和李奴口中的“通天人物”…究竟意味著什么。
這根本不是踢到了鐵板…
“行了,跪著吧。”
李信也沒有直接動手。
讓李煌進入李家,跪著。
李信同樣在李家,看著李家之中跪著的李煌和李家的黑龍衛。
“繼續叫人。”
李信淡淡的對著李煌道。
李煌雙膝重重砸在李家宗祠冰涼的石板地上。
他的確感到一絲屈辱,卻沒有很多。
他,李煌,縱橫古瀾界,言出法隨,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竟被強行壓跪在一個他此前視為“旁支”的家族祠堂之內!
然而,與這滔天屈辱并存的,卻是一種劫后余生、近乎荒謬的慶幸。
他沒死。
他帶來的三百黑龍衛,雖然個個被那恐怖的威壓壓得匍匐在地,動彈不得,形如死狗,但也…都沒死。
這位名為李信的恐怖存在,明明擁有瞬息間將他們所有人碾碎成宇宙塵埃的絕對力量,卻只是讓他們跪著。
為什么?
那句“李悟的子孫”、“上門欺壓同宗”…如同驚雷般在他混亂的腦海中反復炸響。
一個讓他難以置信、卻又似乎是唯一解釋的念頭,艱難地破開了恐懼與屈辱的淤泥,浮上心頭。
這位李信前輩,恐怕真的與悟老祖淵源極深!甚至很可能是…同宗同源的長輩!
正因如此,對方才在盛怒之下,依舊留了情面,未曾痛下殺手。
這并非畏懼古瀾李家的勢力,而更像是一種…長輩對不成器晚輩的懲戒與失望?
一想到這種可能,李煌那股憋屈的怒火仿佛被澆上了一盆冰水,滋滋作響,只剩下冰冷的后怕和一絲極其復雜的…尷尬。
但他李煌也是能屈能伸之輩,況且這位準帝五重天之上的強者,很可能是他的長輩,跪一跪又怎么了?
他艱難地抬起頭,望向端坐于上首、面色平淡無波的李信。。
“前…前輩…神威…晚輩…晚輩心服口服…”他先艱難地認栽,隨即語氣變得懇切甚至帶著一絲勸誡的意味,“前輩…您與我古瀾李家…想必淵源極深…此事…此事恐大有誤會!”
“我古瀾界李家,傳承數千載,底蘊之深,絕非尋常…族中雖以悟老祖為尊,但沉眠的古老存在亦不止一位…更有鎮族帝兵數件,勾連族運,威能無盡…”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李信的臉色,見對方依舊毫無波瀾,心中更急,話語也快了幾分:“前輩…您神通蓋世,自是不懼…但…但若真與我李家爆發全面沖突,必是兩敗俱傷之局啊!恐…恐為仇者快,親者痛!”
“晚輩…晚輩懇請前輩三思!不如…不如由晚輩居中斡旋,化解此番誤會?我族悟老祖若是知悉前輩在此,想必…想必也會欣喜,必以最高禮數相迎…”
他的話語充滿了暗示:古瀾李家很強,非常強,有老祖,有底蘊,有帝兵,不好惹。
但同時,他也遞出了橄欖枝,試圖將這場災難性的沖突,扭轉為“一家人不打不相識”的契機。
他堅信,只要悟老祖知曉此事,定會有不同的處理方式。
他現在只想穩住這位恐怖的存在,避免事態進一步惡化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李信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椅背上輕輕敲擊。
那輕微的“叩、叩”聲,在此刻死寂的宗祠內,每一次響起都讓李煌的心臟狠狠抽搐一下。
直到李煌說完,李信才緩緩抬起眼皮,目光淡漠地掃過他充滿期盼與恐懼的臉。
“說完了?”李信的聲音平靜無波。
李煌心中一緊,連忙點頭。
李信笑了笑,“沒想到你們,李家還挺厲害,竟然都有帝兵,這么說,你們李家曾經有大帝了?”
李煌一滯。
他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人竟然關注的是他們李家有帝兵,有大帝,難道他一點都不怕嗎?
……
東荒西域。
一處大城之中。
李麟看向李佳,他感到了一絲他爹的氣息。
他爹很可能已經來了!
李麟心中涌動著難以抑制的激動與期待。
他清晰地感知到父親李煌那熟悉而強大的氣息已降臨東荒西域。
他腦海中已浮現出父親以準帝之威橫掃一切、眾人匍匐戰栗的畫面,腳步不由加快,甚至帶著一絲即將復仇的快意,朝著家族方向疾行。
然而,當他真正踏入李家宗祠的大門。
眼前的景象卻像一柄無形重錘,狠狠砸碎了他所有的預想。
宗祠內一片死寂,威壓仍如實質般彌漫。他的父親——那位在他心中猶如天神、縱橫古瀾界從無敗績的實權長老李煌,此刻正雙膝重重跪在冰涼的石板地上。
身形僵硬,頭顱低垂,那身象征權勢與力量的赤金龍袍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
父親身后,是同樣匍匐在地、動彈不得的三百黑龍衛,昔日的煞氣與威風蕩然無存。
李麟臉上的興奮與期待瞬間凍結,瞳孔驟然放大,寫滿了極致的震驚與茫然。
他猛地停下腳步,仿佛被無形的寒冰封住,大腦一片空白。
“……爹?”
一個干澀、幾乎無法辨認的音節從他喉間擠出,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顫。
不是他爹怎么就跪了?
“你兒子來了?”李煌對著李麟說一句,他挪了挪身位,讓開位置,讓兒子跪在他的身邊。
李麟一臉懵逼跪在他爹身邊。
不是。
怎么回事?他爹跪了?!
李麟徹底懵了。
他傻傻地跪在父親身后,大腦一片空白。
眼前這位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年輕人,竟然是他爹都要跪拜的老祖?
他偷偷抬眼,飛快地瞄了李信一眼。
年輕,太年輕了,氣質溫和得甚至不像個修士。
這……這真是他們李家的老祖?
李煌見他發愣,低聲催促:“還不快給老祖見禮!”
李麟一個激靈,趕緊俯身,聲音都帶著點飄:“見、見過老祖!”
他腦子里嗡嗡的:野生老祖?哪來的?怎么從來沒聽說過?爹怎么就跪了?還跪得這么干脆?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他只能傻乎乎地跟著跪好,心里全是問號。
……
古瀾界,天龍李府。
與西域李家宗祠內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與壓抑截然不同,位于古瀾界中央祖地的李家宗祠,此刻卻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凝重與肅殺之氣。
宗祠大殿深處,并非燈火通明,反而光線幽暗。
只有幾盞以萬年魂燈油點燃的長明燈,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勉強照亮了端坐在上方的幾道模糊身影,以及下方一位匍匐在地、身體微微顫抖的黑衣執事。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沉重到極致的威壓,仿佛連時間都在此地凝滯。
“……李煌長老的本命魂燈,雖未熄滅,但光芒黯淡,搖曳不定,如同風中殘燭,更有一道極其恐怖的……禁錮道紋烙印其上,隔絕了一切聯系與感知。”
下方那位負責看守魂燈殿的執事,聲音干澀而顫抖,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面,不敢抬起分毫。
“隨行的三百黑龍衛……所有魂燈皆如此狀!盡數……被鎮壓禁錮!”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喪鐘,敲擊在寂靜的大殿之中。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兇獸驟然蘇醒,從上方那幾道模糊身影中的一位體內彌漫而出,瞬間讓整個大殿的空間都扭曲了一下!
那黑衣執事悶哼一聲,直接被這股無形的氣勢壓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李煌…準帝一重天巔峰,攜三百黑龍衛,布下‘黑煞戮仙陣’,縱是準帝三重天也可一戰…竟在短短時間內,全軍覆沒…被人盡數生擒鎮壓?”
一個蒼老、冰冷、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緩緩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