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縛的繩索應聲而斷，散落在地。
石元癱坐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斧刃帶起的勁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顫抖著摸了摸脖子，確認腦袋還在，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沒死！
理了理發冠：“多、多謝前輩不殺之恩！”
宴成彎腰撿起斧頭，在他褲腿上擦了擦，斜眼瞥他。
“謝我作甚？要謝就謝他。”
說罷，朝趙乾的方向努了努嘴。
石元立刻調轉方向，對著趙乾深深一拜。
“多謝恩公，如蒙不棄，石元愿效犬馬之勞……”
宴成嘖嘖兩聲。
這話怎么聽得那么熟悉。
趙乾微微頷首，上前將他扶了起來。
石元站起身，連忙從懷中掏出羊皮紙，在土堆上展開。
眾人圍了過去，影子交錯投在羊皮紙上。
紙上畫著幾條線，勾勒出一幅布局圖。
兩道粗黑長線將山谷兩頭封了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四方圍城。
宴成手指虛劃了一下城墻的長度。
這四方圍城的范圍，怕是抵得上兩個青山縣城……
大得很。
南面的城墻已經建好，沒了虛線，將臨山縣牢牢防御住。
北面的城墻還有些虛線是待建設的地方。
中間空白地方用炭筆畫了許多三角，旁邊還標注著“熔爐”“糧倉”“兵營”等小字。
顯然這群流寇是想長期在這邊發展，以青山、臨山兩座縣城為血包不停劫掠人口……
趙乾皺著眉頭，帶著幾分不悅。
冷哼道：“這圖是你畫的？”
石元縮了縮脖子：“是、是萬豹逼我畫的。他說要建個‘鐵壁城’……”
又指了指兩邊的縣城，意思不言而喻。
萬豹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真要是給他建成了，這鐵壁城就是座軍事堡壘……
規模容下十萬駐軍綽綽有余。
在以兩邊田地耕作，開采山中玄鐵礦……
厲害啊。
宴成三人目光交匯，晨光在彼此眼中映出心照不宣的亮色。
這城都建的差不多了，不要白不要。
石元眼珠一轉，見三人神色，立即將地圖翻了個面。
背面是一幅精細的礦洞地圖，每條礦道都用朱砂標注了深淺，幾個關鍵節點還畫著小巧的礦鎬標記。
石元一副討好的樣子，指著圖紙。
“三位請看，主礦道原本是采石頭的，每十丈設支撐柱，夠十人并行。這兒……”
他指甲在半截處紅點上叩了下，“就是發現玄鐵礦石的位置。”
宴成眼角余光瞥見石元正殷勤模樣，瞇起眼睛。
當即將趙乾拉至一邊，對著石元指了下。
“老趙，玄鐵礦這事兒……”
話未說完，趙乾已抬手截住話頭：“我省得。”
眼中寒光一閃，手已摸向腰間鐵劍……
宴成連忙拉住：“你這是干啥？”
趙乾疑問：“不是你讓我去宰了他？”
宴成一臉無語。
“我是說你多盯著點就成，給他提個醒……”
“你不早說。”
論拿捏，宴成可以肯定趙老姜比他懂。
石元由他帶著，放心得很。
宴成連獨眼龍張虎都能容得下，自然能容下石元。
李鐵會打造兵器，石元會挖礦搞建筑。
是個人才。
物盡其用！
……
遠處，石元正踮著腳給李鐵講解礦圖，渾然不覺自己方才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晨光穿過箭樓箭孔，在他脖頸后投下斑駁的光影。
見二人回來，石元率先一步迎了過來，手里還捧著一本泛黃發黑薄冊子。
他可以肯定，自己寒毛立起來是有原因的。
既然性命在別人手里，等別人要，和自己給是兩碼事。
“這是《地脈呼吸法》，雖然粗淺，但配合礦石修煉事半功倍。小的愿意獻給三位前輩！”
趙乾接過冊子，隨手翻了幾頁，眉頭微挑。
沒看上……
“有點意思。”他將冊子遞給宴成，“老哥不妨看看。”
宴成翻了翻，各種限制，什么身體硬化、壽命縮短……
更看不上了。
反手遞給李鐵。
傻鐵翻了兩頁將冊子扔給石元，顯然他不是真傻……
石元見三人嫌棄的很，摸了摸頭。
他感覺良好……
練成了還能自帶防御罩，一天耕十畝地不在話下！
妥妥的人形挖掘機。
見宴成幾人面帶微笑，這才放松下來，身子不由得挺直了幾分。
……
幾人決定登上城樓好好看看今后的棲身之所。
來到箭樓樓梯處，階梯上還殘留著昨夜激戰的血跡。
兩名縣兵正提著水桶刷洗墻面，血水順著磚紋路蜿蜒流下，在晨光中泛著橙紅。
“走！”李鐵拽住宴成胳膊，三兩步跨上臺階。
宴成被拽得踉蹌，正要罵人，就見趙乾駐足原地。
想起夜里那名機靈的武館弟子……
氣氛頓時憂傷起來。
“你們去吧。”
他抬手抹去墻上一點血漬，指尖在石磚上停留片刻，“我那邊看看。”
說罷轉身離去，石元小跑著跟上，發冠系帶在風中飄飛。
臺階上的水漬映出兩人遠去的背影。
李鐵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磨蹭什么？上去看看咱們的新窩！”
……
李鐵在前將樓梯踩得‘咚咚’響。
宴成跟在后面，腰間斧刃不時刮蹭到墻壁，留下一道白痕。
登上箭樓時，一陣山風迎面撲來。
宴成扶住垛口，整個山谷盡收眼底。
李鐵指向北面未完工的城墻，語氣難掩激動：“看那邊，再修三百丈就能合圍。”
宴成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幾個小黑點正在城墻缺口處忙碌……
李鐵將袖劍手套取下，那被割破的手掌已經愈合。
他興奮地甩動手腕，見宴成拿著袖劍擺弄。
“等熔爐鐵匠鋪修好，我給你也打兩把。”
“包你滿意……”
宴成沒理他，將目光看向下方空地。
空地上，難民們正排隊領取稀粥，幾個孩子捧著破碗，眼巴巴地望著鍋里的食物。
趙乾鐵劍拄地，看著面前衣衫襤褸的人群。
石元小跑上前，發冠歪了也顧不上扶。
十分積極：“都聽好了！這位是……”
“青山縣，趙乾。”
趙乾聲音不大，卻讓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
他對旁邊不遠處招了招手，陳勇快步而來。
“清點人數，愿意留下的登記造冊，按縣兵標準發放口糧。”
“老弱婦孺優先安置到青山縣，分田耕種。”
場中響起壓抑的啜泣聲。
他們哪有力氣呼喊，能活著已經是最大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