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玥內(nèi)心忐忑而惶恐,眼神也傳達出了一二,但更多是冷硬而堅韌。
倒是像邵玥一直以來的模樣,這是邵玥的精氣神,也是商蘊在同齡人身上少見的。
商蘊知道邵玥一直扛著她的壓力,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她如此硬撐,也是因為她必須得應(yīng)付。
要是江雨閑來,早就跑路喊爹喊媽叫爺爺了,別看江雨閑那丫頭在外面作威作福,其實是個慫的。當(dāng)然江雨閑的家庭背景壓根不需要江雨閑多么的強勢,所以沒有開發(fā)出這樣的品格和性格來。
商蘊其實并沒有想要嚇邵玥:“你做得很好邵玥。”
邵玥以為自已聽錯了:“什么?”
商蘊說:“商鷙年真是個蠢貨,跟你在一起這么久,都沒有打動你,是他自已沒有本事,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
這話實在是超出邵玥的意料之外了:“商董,您這是……”
“怎么,你還對商鷙年有愧疚虧欠啊?”
商蘊毫不留情地嘲諷商鷙年:“他喜歡你,那是因為圖你年輕漂亮圖你這個人,所以才要對你好,你不欠他什么。反倒商鷙年要感謝你,他跟我說他的人生都在陰影里,過的都是一潭死水的日子,因為你的到來,他才覺得生活變得不一樣了。商鷙年這個人無趣至極,他的生活因為你到來變得前所未有的絢爛溫暖,他在你身上得到的好處不要太多了。”
“既然遇到了自已想要守護的東西,你都如此的重要了,他不拼命爭,被分手了也是活該。畢竟你這么年輕漂亮還有才有貌,關(guān)鍵是知道怎么去愛人,追的人多的是,何況還有個極具威脅的江沉寒,商鷙年居然還不知道好好守護你,多上一分心留意江沉寒,如今被父憑子貴的江沉寒一把拉下,這怪得了誰呢?”
在商蘊眼里,商鷙年跟江沉寒不過就是爭爭搶搶,誰輸誰贏,誰就能獲得好處的事。
“邵玥,商鷙年靠近你的每一步,都是處心積慮的,他需要你,你可沒那么需要他……何況,正因為你身邊的男人是商鷙年,江沉寒才受刺激做這么多事情出來。商鷙年本就比你更了解江沉寒,他應(yīng)該知道從江沉寒手中搶人要面臨的風(fēng)險,結(jié)果最后居然抵擋不過江沉寒做的這些妖,他分手難受那樣子我看了可沒有一丁點心疼,只覺得好笑。”
說完這里,商蘊都頓了一下,感慨:“真是,丟死人了啊。”
又道:“商鷙年做得實在是太少,面對競爭者,輸了,守不住自已想要守的寶石。商鷙年沒做好,你們的感情自然就禁不起考驗,無事發(fā)生什么都好,一旦有事,各自退一步,你分手,商鷙年不挽回,那不就分開了?多虧你提出來,不然商鷙年以為跟你在一起了就萬事大吉偷懶了,呵,這才哪到哪?”
商蘊看著邵玥笑道:“邵玥,孩子一來,你選擇跟商鷙年分手,我能看出來男人和感情對你來說也沒有那么的重要,經(jīng)歷過一段失敗的婚姻,你對男人自然沒什么信任跟期待了,而自已的孩子永遠(yuǎn)都是自已的孩子。”
“我要是你媽,我一百個支持你選擇孩子。男人今天說愛你,后天就能愛上別人,專一都是需要極大的自控力和堅定的意志,萬里挑一都沒有,既然男人如此不受控制,掌握在手里的選擇權(quán)才更重要,與其選擇什么男人,先讓自已舒服,是女人更應(yīng)該考慮的。”
邵玥靜靜聽到這里。
她從最開始的緊繃,到發(fā)現(xiàn)商蘊沒有發(fā)難而稍微松了一口氣,最后還隱隱約約感受到一絲被長輩安慰開導(dǎo)關(guān)切的溫暖。
但她依舊沒有掉以輕心。
商蘊肯定不可能是來開導(dǎo)她的,她不確定商蘊這番話是先抑后揚嗎?還是正話反說呢?
但不得不承認(rèn),商蘊說的點,邵玥很多想法瞬間清晰了,并且串聯(lián)了起來。
邵玥知道孩子存在,第一想法就是跟商鷙年分手,她的起心動念就是覺得這個孩子的存在,會讓她跟商鷙年之間產(chǎn)生很多的感情問題,遇到諸多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商鷙年也會犧牲妥協(xié)很多,而她不愿意這樣讓彼此煎熬,最終影響感情,如果兩人都難受,還不如分手。
但為什么會冒出這個想法來呢?
邵玥想了很久很久,其實在程顏佑說她可以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的讓程顏佑幫忙,卻不愿意讓商鷙年一起面對問題時,她就想到了深層次的原因……
歸根結(jié)底,是邵玥從未想過跟商鷙年結(jié)婚。
孩子這件事之前,邵玥對結(jié)婚也有了松動的想法,跟商鷙年再談幾年戀愛,或許就會愿意再次鼓起勇氣跟他進入婚姻。
可惜,時間太短。
因為沒有想過一輩子,那么她的潛意識里就會有分手這個結(jié)局。
即便商鷙年愿意接受兩個孩子,但孩子終究是會影響感情的存在。
如果分手在她潛意識里是必然的,那就不需要因孩子的存在而彼此煎熬著繼續(xù)在一起,不如早點分手。
分手在她預(yù)期之內(nèi)。
但結(jié)婚成為共度一生的隊友,不再她的考慮之中,如果遲早要分,自然就不會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拉著商鷙年陪她面對困難。
這些是邵玥后來或者這一刻想清楚的。
畢竟很多事情不事后去回想,在那個當(dāng)下想不明白。
商鷙年的不挽留,邵玥認(rèn)為一是尊重她的決定,或許也有一半是因為他沒有那么大的信心能夠在她想要分手后繼續(xù)維持這段關(guān)系,邵玥能感受到商鷙年在感情中處于卑微的那一方,他就有了很多的顧慮跟害怕甚至不自信。
分手后,可以給足彼此考慮的時間。
邵玥沉浸在媽媽的新角色之中麻痹自已,商鷙年選擇了回京避而不見……這都是彼此的選擇。
不過分手后超出了邵玥預(yù)料之外的是,失戀對她的影響比她想象得大得多,以及她對商鷙年的感情也比自已想象要深。
邵玥聽到這里,她仍然不知道商蘊說這些的意圖是什么:“商董,您是來勸我看開嗎?”
有很大的可能是這樣,她看開了,就不會糾纏,商鷙年就可以跟商蘊喜歡的兒媳婦在一起了。
“自然。如果你已經(jīng)明白,那我這些話就是讓你不喜的說教了,你可以不聽,按照你喜歡的樣子來就可以了。”
邵玥連忙道:“商董,我受教了。”
商蘊實在是欣賞邵玥冷靜的樣子,不為自已的選擇后悔,并且能承擔(dān)責(zé)任,有了兩個孩子,還能游刃有余在一個有勢力且人際關(guān)系復(fù)雜的家族中斡旋,情緒還能如此穩(wěn)定,這樣本自具足,無須外求的邵玥,其實在離婚后,根本就不需要一段多余的感情。
商鷙年能讓邵玥在離婚不久就跟他在一起,無非就是鉆了邵玥剛離婚情緒黑洞且身后沒有長輩撐腰的空子,更何況江沉寒如此激烈的行為讓邵玥感到恐懼害怕,也有商鷙年一分刺激的功勞。
雖然具體發(fā)生了什么肯定沒有商蘊想的那絕對,但大差不差吧。
所以再堅強的人也有脆弱的瞬間,而脆弱那個瞬間就是一個裂縫,很容易就讓人乘虛而入。
邵玥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堅強的,偏讓商鷙年運氣好碰見了裂縫出現(xiàn)的那個瞬間,打動了邵玥。
邵玥見商蘊不再說話,她又道:“謝謝您。”
她運氣好,遇到的長輩大多都對小輩關(guān)愛有加,或許就是因為他們格局高,見識廣,才會寬容呵護。
商蘊華美的面孔笑起來讓人簡直移不開眼:“但還是得給年輕人機會,才特意跑這一趟。”
邵玥一愣,完全聽不懂這句話什么意思,因為前言不搭后語,她正要細(xì)問,商蘊卻不再解釋多說,轉(zhuǎn)而觀察她的眼睛:“真是漂亮的一雙清冷眼,太合我的眼緣了。”
商蘊思緒流轉(zhuǎn),她年輕時差點被人暗殺,走過多次生死關(guān)卡,偶有一次被人救了一命,昏迷之際只記得一雙清冷眼,卻不記得人,后來她動用再多資源也無法找到對方。
想她死的人想要銷毀各種蛛絲馬跡,她跟恩人沒有緣分。
邵玥的眼睛讓她回想起了那個救她一命的不知姓名的故人。之所以是故人,商蘊潛意識里認(rèn)為她跟恩人一見如故,商蘊也時常夢見在血泊中昏迷的她看見的那雙眼睛給她的鼓勵,讓她堅強地活下去,讓她不要放棄。
在身體奄奄一息時,商蘊人生中少有的想要依賴某個人的時刻,便是那個連臉都不曾見過的故人。
商蘊第一次見到邵玥,就有這樣的熟悉感,只是當(dāng)時沒有把如此年輕的邵玥跟恩人聯(lián)系起來。
后面邵玥就只是單純陪商蘊逛園子,結(jié)果碰到了來尋他們的江宇達。
江宇達不敢直視商蘊的眼睛,甚至手還因為緊張還輕微的發(fā)抖,邵玥就明白該商蘊為什么要夸她定力好了。
兩人有舊怨,邵玥留下來不好,就打過招呼先走了。
商蘊看著江宇達,眼里沒有絲毫過去情誼。
江宇達以為商蘊要主動開口問他干什么,結(jié)果商蘊根本沒有開口的打算。
“你怎么來了?”江宇達非常尷尬。
商蘊瞥他一眼:“當(dāng)然是為了商鷙年。”
江宇達一愣:“他?”
一臉“你怎么可能當(dāng)上慈母”的難以置信。
江宇達問:“為他的什么事情?”
商蘊沒想到江宇達只長歲數(shù)不長腦子,自然沒心思跟他多說什么:“你兒子不待見我,你多主動跟他走動,關(guān)心一番。”
商蘊就先前聯(lián)姻的事情了解到了商鷙年如何看到她看到京市的家,她得到了一個不能再差的差評,商蘊也很沒有面子,想要努力挽回口碑了。
江宇達到現(xiàn)在也只能乖乖聽話:“好。”
邵玥回到正廳,一直沒給過她好臉色的蔡瑩居然來問她:“她找你說了什么?”
邵玥:“我陪她賞花。”
“賞花?她可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致。”蔡瑩盯著邵玥,語氣不滿:“你喜歡她嗎?”
邵玥感受到了蔡瑩的一絲妒意,也許商蘊的存在實在是過于耀眼銳利且強大,在蔡瑩心底深深地扎了一根刺,一輩子可能都拔不出來,因為太刺人太敏感,總是下意識的對比,所以兒子要比,現(xiàn)在她這個前兒媳對她們兩人的態(tài)度居然也下意識地想要比較一番。
“正常相處。”邵玥道:“我與商董的交集一向不多。”
蔡瑩知道邵玥沒說實話,但現(xiàn)在她也拿邵玥沒轍了,她又道:“如果有空,你跟沉寒的孩子,我會幫忙照看,你們年輕人總是有做不好的地方。”
邵玥冷淡地拒絕了:“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怕牧梟和楚凌成為第二個江沉寒,以后再去禍禍別人。”
蔡瑩臉色極差:“你是不是覺得,你現(xiàn)在是牧梟和楚凌的媽就可以在江家橫著走了嗎?”
邵玥正想要反擊回去,商蘊從后院回來,隨意看了蔡瑩一眼:“別跟孩子一般計較,年輕人帶的孩子,不比我們這些老家伙帶得好,多給年輕人表現(xiàn)表現(xiàn)。”
商蘊輕飄飄一句話,熏得蔡瑩一張臉僵硬無比,那種被另一個女人的鋒芒完全壓制住而無論怎么用力也無法反擊的無力感實在是讓蔡瑩的心太過煎熬了,誰又能懂她的恨,她的痛,她的怨?
蔡瑩咬牙:“這是我們江家的事,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商蘊卻是摟主了邵玥的肩膀:“我現(xiàn)在把邵玥當(dāng)女兒,我哄哄我女兒,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