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算不上年輕咯，” 李婷笑意更深，“今年已過不惑之年！”
張志霖略帶驚訝地說：“根本看不出來呀，我還以為處長最多三十出頭。不過您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祝處長步步高升，在更大的平臺施展抱負！”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李婷心里微微一怔，難道自已提拔的事走漏風聲了？不過這個年輕的副縣長倒是挺有趣，說話很中聽。
閑聊幾句后，李婷話鋒一轉，笑著問道：“張縣長今天過來，想必是為產業孵化平臺的項目而來吧？”
張志霖言辭懇切地回道：“處長明鑒，我們回水灣鎮煤炭資源稟賦，產業基礎完備，下一步的發展方向是推動傳統煤炭產業升級，培育壯大新興產業，如發展煤化工、高分子材料、電子化學品等產業鏈，打造優勢產業集群，完全符合產業孵化平臺支持方向，尤為期盼能得到工業經濟處的支持。”
人和人打交道，有時真就講究個投緣。不過片刻交流，李婷已看出這位副縣長是個踏實干事的性子，便爽快應道：“你把項目書放我這兒吧，估計一兩周內會安排上會研究，我這邊盡量多幫著協調，應該問題不大。”
沒想到事情能成得這么順利，張志霖微微一怔，隨即難掩喜色，連忙起身道謝：“太感謝李處長的鼎力支持了，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說著，他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個信封，下意識地想往辦公桌的文件下壓。
沒想到李婷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語氣嚴肅地說道：“張縣長，收回去吧，要不然這事我不管了！”
聽話聽音，李婷語氣里的堅決不容置疑，張志霖心里一凜，趕忙把信封塞回公文包，臉上露出幾分訕訕的笑意：“處長，我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表達下心意。”
李婷輕輕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我知道單位有些歪風邪氣，但我不缺這個，也不想沾惹這些，請你理解。”
張志霖臉上的尷尬漸漸褪去，多了幾分懇切：“處長，不瞞您說，其實我也打心底里反感這套。可基層想發展，離不了上級的政策傾斜和資金支持。我下來掛職還不到一年，是真心想為回水灣的老百姓做點實事，有時候是…… 不得已而為之啊！”
李婷轉移了話題，問道：“你是下來掛職？中央選調生？”
“是的，處長，我今年考進了財政部，有幸回家鄉掛職。”
“那你應該是博士畢業吧？聽說今年省里來了幾個博士生，都掛了副縣長，應該就是你們這一批。”
……
拋開利益，兩人愉快地聊了十來分鐘，讓李婷對張志霖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真心感覺這個副縣長不錯。
從處長辦公室出來，張志霖和王欣威打了聲招呼，便回了酒店，等李曉明的消息。
經過這次對接工作，他真切的感覺到，比起縣里常委、副縣長們那股子眼高于頂的做派，省廳的處長們反倒更容易打交道。
這背后的緣由其實不難理解。在縣里，一位副縣長往往分管著好幾個領域，手下管著十來個單位，平日里走到哪兒都被人捧著、敬著，日子久了，難免帶出些居高臨下的氣場；可省廳的處長們就不同了，雖說手里握著不少資源，但實際管轄范圍不過是處室里的十幾號人，許多工作都得靠大家加班加點才能完成，他們更習慣平易近人地待人處事。
十二點左右，李曉明打過來電話，說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于請到了省工信廳規劃處處長米家興，問張志霖過不過去。
張志霖說道：“一事不煩二主，我就不過去了，你一定要想方設法把米處長‘拿下’！”
“書記放心，我感覺‘有戲’！”
“那行，我在酒店，等你回來再說。”
掛了電話，張志霖心情還是不錯的，雖然錢如流水般花了出去，但基本上達到了此行目的。舍得，有舍才有得，只要能把這幾個項目申報下來，這點花銷他還是能接受的，拿小錢換大錢。
中午吃過飯后，閑來無事，張志霖帶了兩盒茶葉，去了省委辦公廳。他打算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拜訪一下省委副秘書長趙峰。
老話說的好，關系在于走動，情誼在于互動，機會在于主動，夢想在于行動。自已在河東省毫無根基，好不容易認識了趙秘書長，那就得“死皮賴臉”靠上去。你不表達親近之意，難道讓人家主動搭理你？即使有了機會，領導能記得起你？
到了傳達室，做了登記，夏廣宏打了電話，張志霖和徐浩才得以進入省委大院。
穿過肅穆的大院，兩人徑直走向省委辦公廳所在的樓宇。
電梯門剛一打開，張志霖便一眼瞧見老同學夏廣宏正站在樓道里等候，臉上帶著熟稔的笑意。簡單寒暄了兩句，夏廣宏便引著張志霖往自已的辦公室走，徐浩則在一旁安靜相隨。
進門后，張志霖把茶葉自然地遞過去，夏廣宏也不推辭，直接放進柜子里。
閑聊了幾句后，夏廣宏忽然壓低聲音，湊近說道：\"剛才我瞥見趙秘書長在辦公室，你是打算直接過去，還是我先去通報一聲？\"
張志霖略一沉吟，問道：\"你覺得我去拜訪秘書長，會不會顯得唐突？\"
“這有啥？再正常不過了。\" 夏廣宏擺了擺手，又補充道，\"對了，大概一個月前，趙秘書長還特意問起過你情況，我瞧著他對你印象挺不錯的。\"
\"那我自已過去吧。\" 張志霖說罷，拎起手邊的茶葉禮盒，徑直往副秘書長趙峰的辦公室走去。
\"咚咚咚\" 的敲門聲響起，辦公室里傳來趙峰略顯隨意的聲音：\"請進。\"
推門而入后，張志霖立刻欠了欠身，語氣恭敬：\"趙秘書長，打擾您了，我過來拜訪一下。\"
趙峰抬眼看清來人，臉上當即露出笑意，抬手示意道：\"是志霖啊，今天怎么有空過來？快坐。\"
張志霖走到辦公桌對面，小心翼翼地在會客椅上坐定，腰身微微前傾著解釋：\"今天來省發改委這邊對接項目，想著正好過來給秘書長問聲好，沒打擾您工作吧？\"
“學安書記明天有個講話，我改一下材料，不妨事。志霖，聽說你兼任了鄉鎮書記，這可是個鍛煉人的崗位，說說，有什么感受？”
張志霖組織了一下語言，認真回道：“沒在基層工作過，很難體會鄉鎮干部的辛苦，非常的不容易，既要承接上級任務，又要服務好一方百姓，我覺得有‘三難’：一是發展之‘難’，想發展產業、提高群眾收入，真是困難重重！
二是工作之‘難’，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再加上鄉鎮干部人員力量薄弱，很多人都身兼數職，白加黑、五加二是常態化。最主要的事，很多無意義的工作，給基層干部帶來很大負擔……
很多人看待基層干部，就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雖然位置輕，但職責重，很多人認為他們是理所當然，不理解他們背后的辛酸，不會理解他們日夜工作，風里來雨里去的那份辛勞，不會理解他們的那份樸實與堅守……”
趙峰不停地點頭，感嘆道：“看來你是真正融入了鄉鎮工作，基層確實存在一些問題，比如上升通道窄、職級待遇跟不上，干部淪為‘表哥、‘表姐’等等。”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省委正在了解相關情況，打算出臺一個為基層減負的指導性文件。志霖，你如果能騰得開時間，不妨寫份調研報告給我。有你的一線觀察做參考，文件能更接地氣些。”
張志霖二話不說便應了下來，這可是求之不得的機會。有了這份由頭，下次再來匯報工作便名正言順了。
又聊了幾句，張志霖見領導案頭文件堆疊，深知其時間金貴，便識趣地起身告辭。
趙峰說道：“志霖，你既有理論，又有實踐，以后有空多來我這兒坐坐，咱們常交流。”
張志霖張志霖心頭一喜，躬身應道：“好的秘書長，只要不打擾到您的工作，我一定常來聆聽教誨！”
走出辦公室時，張志霖心情非常不錯，腳步都輕快了許多。趙峰話語里的善意和賞識清晰可辨，這無疑是個再好不過的開端，這個關系值得用心去維護。
回酒店的時候，徐浩對領導的態度愈發恭敬了。他親眼看到領導進了省委副秘書長辦公室，足足待了二十分鐘，足見雙方關系絕非尋常。
下午五點左右，鎮長李曉明腳步輕快地走進張志霖的房間，臉上漾著掩不住的喜色：“書記，幸不辱命！米家興處長那邊總算‘拿下’了，他親口應下會在項目上傾斜。”
張志霖微微頷首，眼底漾起笑意：“項目總算都有著落了，我在省發改委也比較順利。曉明啊，這次真是辛苦你了，功不可沒！”
“書記這話就見外了，這些是我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