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看看這些銅錢，都是地里剛挖出來的，還熱乎著呢，保證全是真的！”
宋染剛在攤子上停留，目光落在一堆銅錢上，攤主就操著地道的京市話，招呼她蹲下來看看。
攤主的穿著就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模樣，腳上穿的紅底黑布鞋全是泥土，頭上戴了個半新不舊的雷鋒帽，身上灰撲撲的。
福壽嶺村這邊，這陣子在傳有人發現了皇親貴族的大墓，宋染抬眼一看，各個攤子上都在跟人說他們是地里挖的，東西保真，但其實他們敢明目張膽的說出來，是因為基本上大部分都是假的，不怕被抓，甚至還有貨源來頭。
宋染面前這個中年攤主一看就是假扮的農民，因為這時候農民種地很辛苦，手上有繭子再正常不過了，指甲也厚，里面的泥常年洗都洗不干凈，但這人的手卻算得上白嫩。
這應該是個二道販子。
“這些都是從我家后山上挖的，你們要什么隨便挑，讓我賺個辛苦錢就行！”
中年攤主一副好說話的憨厚樣子。
宋染和郭高當然不會揭穿他，這年頭賺錢就是各憑本事，買賣自由。
真上當了也是自己的眼力不行。
“爸，我覺得這個銅錢挺好看的！”
宋染蹲下，從銅錢堆里挑出了一個乾隆通寶，遞給郭高看。
郭高被她這個脆生生的“爸”給叫了一激靈，雖然說好了假扮父女，他長得顯老也是事實，可他才剛滿三十啊，他欲哭無淚，接過銅錢，嗯，一眼假。
假得不能再假了，從最簡單的重量到質感，就假得不行，都不需要仔細研究。
但他太清楚宋染的本事了，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挑個假銅錢，就裝作看不懂的樣子，問攤主：“這銅錢咋賣啊？”
“這個數。”
攤主悄悄伸出五根手指頭。
郭高繼續裝不懂行，“五塊啊？五塊也有點貴了。”
攤主氣得一瞪眼：“什么五塊，是五十！這還是我便宜賣給你們的，只賺個挖土的辛苦錢，你們看其他攤子上，一枚乾隆的銅錢都上百了！”
“五十！這么一個銅錢你賣五十，你怎么不去搶呢！走，閨女，咱去別處看看！”
郭高說著就拉宋染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宋染一副不情愿的樣子，用攤主能聽到的氣聲對郭高說：“爸，這個銅錢肯定是真的，轉手去古董店里說不定能賺個翻倍呢。”
攤主一聽，就知道這父女倆什么都不懂。
不過也正常，大家現在都知道古董能掙錢，好多人都想撿漏發財。
他就喊住這對父女倆：“看你們也是誠心要，我給你們減五塊，再多我肯定不賣了。”
宋染臉上露出喜色，拉著郭高的衣角說：“爸，你快給我買吧！”
郭高拗不過女兒的模樣，最后從懷里掏出一把皺巴巴的錢，數了又數，不舍地把錢遞給攤主了。
宋染又指著裝銅錢的青色盤子道：“爸，這個盤子也好看，咱也買了吧。”
攤主正好接錢，扯了一下沒扯動，又扯一下，才從郭高手里把四十五塊錢拿了過來，他嘿嘿一笑，指著盤子說：“這個可是宋代的筆洗，小姑娘你有眼光啊。”
宋染抬起下巴，朝郭高炫耀：“爸，你聽見吧，攤主都說我眼光好，等我考大學了，我要抱考古系！”
“喲，小姑娘有志向！”
攤主豎起大拇指，然后說：“那我便宜賣給你，市面上這個筆洗至少一千塊錢……”
看到父女倆瞪大了眼睛，他抬手在空氣里壓了壓，低聲說：“我賣你們六百！”
“哇，爸，攤主給我們便宜了四百塊錢呢！”
郭高的臉皺得苦巴巴的，對她說：“我一個月的工資給你買了銅錢，剩下的錢要給你留著上大學的。”
喲，還是高級工人，一個月能有四五十，那應該存下不少錢吧。
攤主在心里想著。
這么一對肥兔子父女，不在他攤子上榨干，待會兒可能就去其他攤子上了。
宋染拉著郭高小聲說：“奶奶不是給你和二叔分錢了嗎？再說了，咱們賣了就能賺錢，我肯定有錢上大學的。”
郭高咂摸出表演的精髓，臉上表情變幻，又是心動又是糾結，害怕上當。
攤主聽了，心道這父女倆身上肯定還有錢。
他說：“你們再挑點嘛，我這攤子上都是真貨，等賣完了就沒有了，為了小姑娘的考古夢，我也得支持一下，你們多挑點，我以最便宜的價格給你們！”
“真的嗎？”
宋染很激動。
她雖然臉上抹黃了，但是一雙眼睛十分靈動，根本看不出表演痕跡。
她蹲下來，又挑了一個一眼假的青銅小鼎，和一個青銅小鳥尊。
加上剛才的北宋筆洗，三樣東西，討價還價半個小時，最后郭高又掏了一千塊錢出來。
“爸，我還想往前去看看。”
宋染指著前面的攤子。
因為在這里講價了許久，各個攤子的攤主早就注意到他們這對父女了，都等著兩人過去當肥羊宰呢，沒看收錢的中年攤主臉上的笑容都止不住嗎？
郭高一下子就聽出了宋染的言外之意，立刻表演起來：“女兒，咱們還是別看了吧，已經買了這么多了，要是一會兒再看上什么，咱們的家底就掏空了。”
他一張臉皺得苦巴巴的，還別說，這張顯老的臉，配上他的少白頭，還真像個老父親。
“來看看嘛，看看又不要錢！你閨女不是想學考古，讓你閨女長長見識也好啊！”
旁邊攤子上的攤主大聲說道，為自己招攬人。
“就是，爸，我光看看！”
然后這一看，全部的攤子看完了，宋染又挑中了好幾樣古董。
郭高“不情不愿”的，加起來又掏了一千多塊錢。
見這些地攤上沒什么好東西了，宋染才抱著一個觀音像，笑容滿面的往回走。
這時，幾輛軍用吉普車從旁邊的大道上經過，和兩人相錯而過。
緊接著，為首的吉普車突然調頭，一個剎車，停到了宋染面前。
各個攤主以為是來抓他們的，嚇得趕緊收拾攤子，撒丫子四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