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跟他沒關系。”
這話聽著不像否認,倒更像是在賭氣。
溫莞看在眼里,心里明白。
以她和江曼現在的關系,對方不會輕易對她吐露心事。
她沒再追問,只語氣平常地接話:“前些天在百貨大樓,我碰見霍東野了。他好像被個不講理的女人纏上,一時脫不開身……”
江曼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沒有接話,卻像是在等著下文。
“那女人也不知什么來路,反正就看他被纏著。他樣子變了不少,處境……似乎并不輕松。”
江曼依舊沉默著。
不用溫莞說,她也知道霍東野如今的處境。
可知道歸知道,他好也罷,壞也罷,又與她有什么相干?
“他的事,早就跟我沒關系了。”江曼別過臉,“我累了,想一個人待會兒。”
江曼開始下逐客令了。
溫莞卻沒有立刻起身。
她看著江曼強撐的的眉眼,心里那個猜測漸漸清晰。
霍東野那個直愣子,八成是說了什么或做了什么,無意中傷了江曼的心。
以他那性子,完全做得出這種“不解風情”的事情。
“江曼,有些人就像塊石頭,看著又冷又硬。他們表達關心的方式,有時候笨拙得……反倒像在傷人。”
這描述,何其熟悉。
溫莞想起前世的謝驍,何嘗不是這樣?
那時候的她,只覺得被他隔絕在世界之外,心里滿是委屈。
現在想來,他那哪里是冷漠?
分明是個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內心戲十足的悶葫蘆!
一個不張嘴巴的悶葫蘆!
想到這里,溫莞心里又是好笑,又是酸澀。
只不過,霍東野和謝驍雖有某些相似之處,但終究是兩個人。
她收斂心神,將思緒從回憶中拉回,目光重新落在江曼身上。
江曼別開臉,不肯與她對視。
溫莞安靜了會兒,給江曼消化的時間,才繼續道:“他若真做了過分的事,那是他的錯。我只是不希望你因為一時之氣,就把自己困在原地,獨自難受。”
“如果你覺得值得,或許可以試著給他,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把話說開。如果他真的不值得……”
溫莞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很清楚。
如果霍東野真的無心,那及時抽身,放過自己,才是明智之舉。
溫莞知道,有些南墻,總要自己撞過才知道回頭。
有些心意,也總要歷經波折才能看得分明。
她站起身,也不再多說了。
“江曼,你好好休息,別鉆牛角尖。無論怎樣,都別委屈了自己。”
溫莞走了,留下江曼獨自坐在房間里,她看著窗外,反復咀嚼著溫莞的話。
*
正月初六,緣著謝驍的婚宴,軍區食堂里已是熱鬧非凡。
謝老爺子,紅光滿面,正跟幾個老伙計聊得熱絡。
謝玉蘭和丈夫里外張羅著,確保一切井井有條。
這時候,謝家的遠方親戚湊到謝玉蘭耳邊,壓低聲音問:“玉蘭啊,玉芬……今天怎么沒來?”
謝玉蘭臉上笑容淡了些,輕輕搖頭,“可能我大姐婆家有事情太忙了,來不了。”
這借口太過生硬。
誰都知道,以謝玉芬的性子,但凡與謝家沾邊的事,再小都能被她攪出動靜來,大侄子的婚禮她又怎會輕易缺席?
不少親近的人心里都有數,只是在這喜慶的日子,誰也不會沒眼色地提起。
謝老爺子像是察覺到了周圍的議論聲,目光掃了過去,隨即又很快收回。
他臉上的笑容依舊,高聲對著老戰友們朗聲道:“今天是孩子們的好日子,咱們老家伙也跟著高興!來,走一個!”
他將那點家事輕輕揭過,氣氛重新熱絡起來。
這時,霍老爺子帶著霍東野緩步走來。
老爺子側首看向身旁的孫子時,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
而霍東野,始終落后半步,姿態恭敬卻不顯卑微。
短短時日,他身上那些浮躁氣息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的沉穩。
霍老爺子顯然對這個孫子頗為滿意,與人寒暄時,總不忘側身讓霍東野上前,舉手投足間盡是栽培之意。
“老謝啊,我又來了,恭喜啊!”
“歡迎、歡迎。”謝老爺子立刻起身相迎。
兩人雖然時常斗嘴打趣,但在外人面前還是一對親如兄弟的革命戰友。
寒暄過后,謝老爺子的目光落在霍東野身上,帶著長輩的慈和:“東野這孩子,越來越有樣子了。”
霍東野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個禮:“謝爺爺好。”
言行舉止得體,挑不出半點錯處。
不遠處,江曼正望著那邊出神,直到父親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低聲問:“曼曼,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江曼猛地回神,迅速收回視線,端起面前的茶杯掩飾:“沒什么爸,爸,您嘗嘗這茶,挺香的。”
江首長:“……”
開席后,謝驍帶著溫莞一桌桌敬酒。
謝驍被灌了不少酒,眼角眉梢都帶著酒意,但握著溫莞的手始終很穩。
等走到靠里的一桌時,謝驍的腳步頓了頓。
這一桌坐的多是幾位級別較高的領導,其中一位,正是當初謝驍為了堅持去贛縣、跟他拍過桌子吵得面紅耳赤的那位老領導。
謝驍深吸一口氣,走到許師長面前,端起酒杯,語氣誠懇:
“許師長,當初在贛縣調動的問題上,我態度不好,說話沖撞了您。這杯酒,我敬您,向您賠個不是。”
說完,他仰頭將杯中白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