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清一直以來，都覺得蘇嬌是個特別溫柔可親的女子。

    她樂于助人，性子綿軟，心地善良，心胸寬廣，每一次白玉清見到她，都如沐春風。

    他還從未見過蘇嬌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忍不住愣在了那里。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蘇嬌也懶得再裝，放棄勾引白玉清攪渾白家的念頭。

    “那你倒是說說，你幾個意思？你當初覺得愧對我，想要對我履行婚約，先不說別的，至少是個有擔當的，可你只能嘴上說說，你做到了嗎？”

    “沒有，你無法違背家里的意思，哪怕你知道你們白家有愧于我。”

    “你無法反抗家里為你定下的親事，跟曲家定了親，那你就不該再到我面前來，說什么心里還放不下我這種鬼話，放不下你能怎么樣？啊？是不是要我感激涕零，自輕自賤地非要給你作妾你就滿意了？”

    蘇嬌說一句，白玉清的臉就白一份，等她說完，白玉清的臉已經慘白如紙。

    他干燥的嘴唇輕輕蠕動，想要辯解，卻又不知該從何辯解……

    不是這樣的，他并非那樣齷齪之人，他從未在心底有過這樣貪心的念頭，他不過是……

    不過是什么呢？

    是不甘心，是放不下？

    白玉清心中一片寒涼，是啊，蘇姑娘說的對，他來這里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顧著想要傾訴自己的心情，卻沒有考慮別人的心里會怎么想，他什么都做不到，卻還信誓旦旦地保證。

    他什么時候變成了這樣不堪的一個人？

    蘇嬌說痛快了，不過看到白玉清搖搖欲墜的模樣，又于心不忍，可不這么罵醒他吧，蘇嬌也不想看他一個好苗子往渣男的方向發展……

    秀巧給蘇嬌拿了水過來潤潤喉，“姑娘別激動，嗓子都啞了。”

    蘇嬌，“……”

    一不小心聲音說劈叉了而已。

    白玉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蘇姑娘……罵得對……是我的錯，都是我太沒用，不夠果決，才會……”

    蘇嬌腦闊疼，這人還是有的救的，但他不太會抓重點啊，這樣的人往后真的能混官場？

    “白公子你還是沒弄清楚，我的意思是，你不能這么優柔寡斷，瞻前顧后啊！你這樣才更會傷了別人的心你明白沒？我們反正都已經不可能了，你就必須專心地對待曲姑娘，否則便是對不起她！”

    蘇嬌也是服氣，曲姑娘那么通透一個人，喜歡他什么？這張臉嗎？那也不是頂級的啊？

    要真說到看臉，蕭大人的臉才是……

    蘇嬌：“……”

    媽蛋的怎么又想到了蕭離然？這人有毒吧？自己怎么總是拿他做標準？

    深吸了一口氣，蘇嬌平復了一下心情。

    “我見過了曲姑娘，平心而論，她是個特別不錯的姑娘，與白公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對，雖然我對白家有意見，但始終覺得公子是不一樣的，也打從心底希望公子能有個好的結果。”

    “所以白公子但凡還有些擔當與責任，就不要再辜負了另一個女子，否則，我會看不起你的。”

    蘇嬌清麗的臉上滿是通透，淡淡的疏離瞬間驅散了白玉清心頭的迷霧。

    她好像……一點兒都不難過自己定親？

    所以她才會那么清醒，才會一針見血地指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蘇姑娘，若是沒有曲家這件事，你會愿意嫁給我嗎？”

    白玉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問，這個問題十分唐突，可他突然很想知道。

    蘇嬌看了他一會兒，輕輕地嘆了口氣，“我不愿意騙你，所以，即便沒有曲姑娘，我也不會嫁給你。”

    “為什么……”

    “因為你們白家對我而言，并非是個好歸宿，我這人很自私，最愛的第一位是自己，第二位是自己，第三第四到第十位，都是自己，所以我不會讓自己陷入麻煩里，你們白家就是個麻煩。”

    “可我也會護著你……”

    “呵呵。”

    蘇嬌冷笑了一聲，“護著？白公子你是不是有點天真？連你都無法反抗你爹娘的意思，你還指望成親之后就能護著我了？一個孝字壓下來，罪名可大了，你家里那些人，可都不是善茬。”

    白玉清沉默良久，蘇嬌說得太直白，直白到他無法反駁。

    “可我，是真心想要彌補你……”

    “我知道。”

    蘇嬌柔柔地笑起來，“白公子是個善良的人，可這世上，光是善良，是不可靠的，所以我才說，曲姑娘與白公子很相稱，她可以幫你避開許多麻煩的狀況，能讓你的善良一直維持下去。”

    或許換個時空，換個社會，白玉清這樣的人會很受歡迎，蘇嬌也會因為他的溫柔傾心。

    但在這里不可能，蘇嬌不會為了這樣一個人，讓自己陷入循環且看不到盡頭的困擾中。

    從一開始，在青州的那個小客棧里，就注定了他們有緣無分。

    ……

    蘇嬌想要給白玉清診個脈，開個方子，可白玉清沒有肯，他極為狼狽地想要離開一線堂。

    蘇嬌目送白玉清踉蹌的背影，有些感嘆，“往后白公子怕是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可惜了一個俊俏少年……”

    “你喜歡這種模樣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蘇嬌一跳，蕭離然不知道什么時候靠在門邊，瞇著眼睛看她。

    “蕭大人什么時候來的？”

    “我想想啊……大概是，‘最愛的第一位是自己，第二位是自己’那個時候吧。”

    蘇嬌：“……”

    他就不能發個聲嗎？

    “這位白公子不是聽說已經定了親？還來找你，想來是對你一片真心，蘇姑娘不感動？”

    “嗯，不敢動。”

    蘇嬌看了他一眼，“蕭大人正事兒辦完了？瞧著春風得意的樣子，收獲頗豐？”

    “托你的福，確實收獲不小，不過收獲與風險成正比，蘇姑娘怕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承蒙蕭大人照拂的一個小嘍嘍，哪里會有人將我放在眼里。”

    蕭離然但笑不語，恐怕，蘇嬌得失望了。

    青州這里的事兒傳回京城，蘇嬌都不知道會被傳成什么樣，可不管什么樣，都會跟他綁在一塊兒。

    蕭離然忽然有點慌，感覺，不敢跟蘇嬌說啊……這丫頭若是知道了，會不會用針扎他？

    “那個，蘇嬌啊，你有沒有想過去京城？”

    蕭離然試探地問，蘇嬌動了動眉，“去京城做什么？我這一線堂才開張沒多久，我這人做事喜歡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心里才踏實。”

    蕭離然抬頭看了一眼一線堂，“這醫館已經聲名在外，你完全不用擔心，現在青州就沒有不知道一線堂的，也是時候去別的地方發展發展。”

    “蕭大人這話，我怎么聽了這么刺耳呢？”

    人盡皆知，那也得看是因為什么人盡皆知！

    蘇嬌這點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總不會是因為她的醫術，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的熱鬧才是一線堂出名的關鍵吧。

    “多謝蕭大人盛贊，但是小女子還是有些志氣的，暫時不打算挪窩。”

    蕭離然只好作罷，心里很是遺憾，若是在京城，好歹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過青州也不遠就是了。

    “那成，我對你也有信心。”

    “……那真是謝謝您了。”

    “趙家的人我已經讓人處理好了，之后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你……安心開醫館就是。”

    蘇嬌撇撇嘴，“蕭大人，我會不會太給你添麻煩了？來到青州便事情不斷……”

    “這算什么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往后……往后再說吧。”

    蕭離然本想說，往后可能自己會給她添更大的麻煩，但是想想還是算了。

    蘇嬌也沒問他趙鵬到底得到了什么報應，蕭離然也沒說，兩人就像心照不宣一樣，徹底將這件事拋之腦后，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蕭離然在青州待了一陣子，果然一線堂又恢復了平靜，他才放心地離開。

    蘇嬌的日子一下子安逸了許多。

    每日家里和一線堂兩點一線也不覺得枯燥，家里有久仁調劑氣氛，一線堂里張宏革大夫三五不時地找她探討病情。

    曲芙姑娘偶爾也會過來，給她帶一些新奇精巧的點心或是美酒。

    蘇嬌樂淘淘的，覺得這才是當初來青州之初暢想的日子。

    來一線堂找她看病的人越來越多，有時候還有別處的病人特意前來。

    蘇嬌心花怒放，自己也算是慢慢地有了口碑。

    某日一線堂已經即將打烊，蘇嬌揉了揉發酸的胳膊，“沒人了吧？巧兒，咱們準備準備回去吧。”

    秀巧才開始收拾，藥童臉色發白地被人給推了進來，在他身后，一個穿著玄色衣衫，頭上戴著一頂斗笠，根本看不清面容的人，手里拿著一把明晃晃地匕首頂著藥童的后背。

    “誰是大夫？”

    秀巧反應迅速，“我們大夫，已經走了。”

    “小丫頭想騙我？我在一線堂外守了那么久，可沒瞧見有大夫離開！說！否則我殺了他！”

    小藥童嚇得噗通一聲跪下，“蘇大夫，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