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嬌也就不瞞著了，將耿大夫的事情說了出來。

    “既然那人那么想讓我去，那我就如他所愿，只要耿大夫能安然無恙。”

    蘇嬌說的一臉平和，朱瑞文卻挑了挑眉毛，“這么簡單？聽著不像是你的做法。”

    “怎么會呢，我這人很隨和的。”

    蘇嬌露出軟軟的笑容，仿佛誰都能捏她一下，但朱瑞文一個字都不信。

    這丫頭，是他這么多年遇見過的最睚眥必報的小姑娘，跟認識的人好說話的不得了，不認識的若是敢欺負到她頭上，那就等著報應吧。

    之前徐柯的事兒朱瑞文還沒忘呢。

    “此人既然可以將耿大夫留下，想來心里是有把握的，地位應是不低，你切不可魯莽，等到了地方，見著了人再做打算。”

    朱瑞文勸了幾句，想著還好自己跟來了，若換了朱瑞樟，怕是要跟著蘇嬌一塊兒鬧騰。

    ……

    他們要去的地方不遠，但也有個七八日的路程。

    蘇嬌從浣溪村來到清河鎮之后，就再沒有出過遠門，還挺新奇。

    可過了兩日，蘇嬌的新奇勁兒一過，就開始無聊了。

    整日都坐在馬車里，雖說車里空間很大，但路上顛簸，光線也不好，她不想將眼睛弄瞎了所以沒法兒看書，她也沒有別的什么愛好……

    “瑞文哥哥，你和爹爹往日出遠門趕路都是這樣的嗎？路上都做什么消遣呢？”

    蘇嬌想要參考一下。

    朱瑞文笑起來，“覺得無聊了？”

    “嗯。”

    “平日里我與爹都是在外面騎馬，我就是怕你會無聊，所以在車里陪你。”

    “……那光坐著也還是無聊啊，瑞文哥哥要不給我講講你們出遠門的事兒吧。”

    朱瑞文并不是個喜歡講故事的人，他除了談生意的時候，在家中都寡言少語，不太愛說話，跟見了面就嘰嘰喳喳的朱瑞樟形成鮮明對比。

    蘇嬌也就這么一說，卻沒想到朱瑞文當真開始給他講故事了。

    他說的都是些外出做生意時遇到的事兒，什么不守約啊，做局下套啊，聽得蘇嬌目不轉睛，一雙圓圓的眼睛閃動著好奇直直地盯著他。

    “……那后來呢？那個假裝被欺辱的小姑娘怎么樣了？哥哥你可真的收了她？”

    朱瑞文瞪了她一眼，“家里就那么大，有沒有多個人你不知道？”

    “這我哪兒知道，再說，又不用非得領到家里來。”

    蘇嬌只在清河鎮混跡，都對外室這種事兒習以為常了。

    鎮子東邊好幾條街，那里居然就是專門安置外室的！

    剛知道的時候她三觀就崩了一次，雖然明白三妻四妾在這里是合法的，但……這么普遍的嗎？是個男人就要有幾房妾室，有了家里的妾室還不算，還要在外面養個外室。

    蘇嬌反正是對這里的男子絕了心思，他們真是棒棒噠，愛娶幾個娶幾個，跟自己無關就成。

    朱瑞文抬眼，眼里變得嚴肅，“不管是家里還是外面，都沒有，那姑娘后來見到我讓人去報官，就嚇得自己離開了。”

    “走了啊？聽起來似乎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又一心想要跟你，哥哥你怎么忍心報官呢？”

    “她相貌如何與我何干？難道她一心跟我，我就要收了她不成？”

    蘇嬌歪了歪腦袋，不是這樣的嗎？反正這里的男子可以左擁右抱，這種送上門的為何拒絕呢？想來那個姑娘也是這么想的。

    朱瑞文看著她，“這與做生意是一樣的道理，同等價值的東西才可以拿來交換，我若想往后得到某個女子全部真情，必得拿同樣分量的感情去交換，如何能分給旁人半點？”

    蘇嬌愣住，她看著朱瑞文臉上的認真，心里大受震動。

    “你是……這么想的嗎？”

    她頭一次，在這里聽到這樣的言論，簡直是男人里的一股清流！

    瑞文哥哥的意思，是他打算以后只娶一個姑娘，只對一個人好？

    “我是這么想的，我往后娶妻，她便只有我一個，我若還對旁的女子上心，又怎么對得起她。”

    蘇嬌閃動著星星眼，“哥，我可真羨慕我以后的嫂嫂，她可真是個幸運的女子！”

    朱瑞文：“……”

    他默默地轉開頭，不想跟這人說話。

    但蘇嬌已經將他當做自己人，“哥哥能這么想實在令人佩服，比那些自詡風流的男的好上不止百倍！我真為以后的嫂嫂高興。”

    她瞇著眼睛嘿嘿地笑，“娘怕是已經在給你相看了，回去以后我得跟娘說說，定要給哥哥相看一個最好的姑娘才行。”

    “我的事你不用去管。”

    朱瑞文瞥了她一眼，眼里的不悅讓蘇嬌的笑容收斂，“怎么了？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沒有，還有幾日的路要走，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外面透透氣。”

    再聽到她提自己的親事，朱瑞文不知道自己會做什么。

    蘇嬌茫然地看著朱瑞文出了車廂，她趴在窗邊看他上了馬，滿心的羨慕。

    “好好啊，我要是也會騎馬就好了……”

    ……

    蘇嬌發現之后朱瑞文都很少與她共乘馬車，不過他騎馬也守在她的車邊，掀開車窗就能跟他說話。

    “我知道了，瑞文哥哥一定是害羞了。”

    蘇嬌恍然大悟，隨后笑了起來，“沒想到瑞文哥哥瞧著那么沉穩的一個人，竟然也會害羞。”

    秀巧給她遞了一塊熱帕子擦臉，“姑娘您瞧，天底下也有瑞文少爺這樣的男子，成親也不全然是壞事是不是？”

    蘇嬌將帕子蓋在臉上，眼皮熏得熱熱的，整個人都懶洋洋下來，“這樣的男子能有幾個？這樣的心性，能保持多久？”

    她從帕子下發出輕輕的笑聲來，“即便瑞文哥哥如此決定，往后他又不這么想了，誰又能指責他什么？”

    蘇嬌將帕子拿下來交給秀巧，睜開眼睛，眼里清亮亮的。

    這里的婚姻是沒有保障的，成親前說的天花亂墜，可往后反悔了，女方能怎么樣？

    是能讓男子凈身出戶還是硬氣地和離再覓良緣？

    這個時代里，被休的女子根本活不下去，和離也是一樣，就連寡婦都要為了個貞節牌坊一輩子不再嫁人，女子有多難？

    “巧兒啊，往后你可不能這么輕易被人給騙了去，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他們說的話，你一個字都不要信。”

    秀巧點點頭，“嗯，我就信姑娘的，姑娘餓不餓？吃些點心吧。”

    蘇嬌立刻毫無形象地癱下來，翹著腿晃著腳，拿了點心打發時間。

    ……

    越城近在眼前，蘇嬌的閑適也一點點收起。

    “天黑之前就能到，是立刻讓人去送消息登門拜訪，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商議一下？”

    朱瑞文問蘇嬌，蘇嬌想了想，“我擔心耿大夫，我先過去，哥哥你在外面落腳，這樣若是有什么事也好照應。”

    “這樣很穩妥，就這么辦，不過蘇嬌，千萬不可沖動，凡事三思，若心里不痛快，離開了那里回來跟我說，我幫你想法子出氣。”

    朱瑞文眼里有著擔憂，蘇嬌笑了笑，“哥哥放心，我有分寸。”

    “總之，萬事小心。”

    蘇嬌的車與朱瑞文的分開，來到一座宅子面前。

    秀巧下去叫門，蘇嬌從車上下來，打量著這宅子。

    不如朱家的顯眼，門外守門的人腰側卻掛著刀！

    很快，角門開了，出來一個穿著絲緞的丫頭，目光倨傲地上下掃了蘇嬌幾眼。

    “進來吧。”

    她冷冷地說，轉身帶著蘇嬌進去了宅院。

    蘇嬌跟在她后面，往里走了許久才走到了內院，來到一個院子外面。

    這府里的下人穿戴都不俗，比清河鎮一些姑娘主子都不遜色。

    蘇嬌站在院外等候，丫頭進去通傳，好一會兒才出來，“我家夫人要見你，見到了夫人放聰明點，若惹怒了夫人，誰也救不了你！”

    蘇嬌默然，跟著往里走，那丫頭見她不說話，冷哼了一聲，也不再理她。

    院子里打理得很好，蘇嬌踏過青石板的小道，經過廊下來到門前，門邊的小丫頭立刻打起簾子。

    屋里一陣幽香，蘇嬌走進去，看到一個婦人坐在上首。

    她身上的衣服看著就華美異常，頭上的釵環不多，樣式卻是蘇嬌見都沒見過的。

    她靠在那里，手里端著一盞茶慢品，腿邊跪著一個小丫頭，拿著美人拳給她捶腿。

    蘇嬌站在那兒，那婦人卻像是沒瞧見她，晾著蘇嬌半天也不說話。

    蘇嬌安之若素，這種太小兒科了，不說話她也不說，這里與清河鎮的擺設不同，她正好欣賞欣賞。

    或許是因為蘇嬌完全沒有表現的誠惶誠恐，與自己心里想的不一樣。

    那婦人總算將手里的茶放下，掀了掀眼皮，“你就是清河鎮里，精通醫術的蘇嬌？”

    “正是，見過夫人。”

    “居然生的如此好相貌，倒是我沒想到的，怪不得敢跟我作對，護著你的人，瞧上的就是你這副樣子吧？”

    蘇嬌抬眼，“夫人說笑了，小女子何時與夫人作對？”

    “我請你來越城治病，你卻不肯，不是作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