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安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手臂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著的。
抬頭一看，只見縮小版璃月正趴在床邊，腦袋枕在他的小臂上呼呼大睡。
陸承安啞然失笑，這丫頭，正常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不過隨即他便有些詫異，璃月之前住在天都城東城外郭小院里的時候，幾乎是從來不睡覺。
難得能看到她睡著的樣子。
大概是感覺到了動靜，璃月修長的睫毛閃了閃，眼眸緩緩睜開，惺忪睡眼里還帶著些許迷茫。
等注意到陸承安醒來后才驚醒。
“呀...你醒了？感覺怎么樣？還活得下來嗎？”
前面半句陸承安聽的還挺感動，畢竟這種關心人的話他可從來沒聽璃月說過。
可緊接著后半句便讓陸承安笑不出來。
“呵，你這丫頭，哪有這么問人話的？”
璃月沒有意識到自已的口不擇言，反而一臉認真道：
“你氣血干枯，精元幾乎耗盡，就連神魂都受到極大的創傷，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死了...”
陸承安無奈地擺了擺手道：
“好了好了，我謝謝你的關心，托您的福，暫時死不了。”
聽到陸承安這么說璃月似乎才放下心來。
沉默了一會兒，才帶著些許遺憾道：
“唉，你是死不了，可惜那個跟你有姻緣牽連的老相好就沒那么幸運的了...”
聞言，陸承安身形一震。
他自然知道璃月說的是誰。
陸承安猛地坐起，追問道：
“你說什么？白姑娘死了？”
璃月看了他一眼，眼里藏著一抹壞笑。
“喲，沒想到陸大圣人還是挺在意你的相好的嘛...”
陸承安哪里有心思跟她開這種玩笑，皺了皺眉，正要再問。
璃月見他眼神不善，連忙道：
“放心，你的老相好沒死，不過她的那條契約靈獸就沒那么好運了...”
陸承安眉頭緊皺，沉聲道：
“云龍？我記得我已經出手穩住它的傷情了，以云龍的修為和體魄，不至于堅持不到現在吧？”
璃月眼眸里罕有的透著一抹惋惜道：
“唉，你自已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其實也有些愧疚，畢竟云龍會這樣都是因為她造成的。
陸承安立即起床往外走。
剛出門便碰到過來看他的趙懷義和一明。
“陸兄？你醒了？可覺得好些了嗎？”
陸承安點了點頭，問道：
“趙兄，一明，白姑娘在哪？還有，我睡了多久？”
聽到陸承安提到白仙兒，趙懷義和一明的神色明顯都有些不對勁。
趙懷義嘆了口氣道：
“陸兄睡了三天，至于白姑娘...唉，我帶陸兄過去看她。”
正要離開，卻見一明歪著頭盯著陸承安身后的房間里看。
臉上明顯還帶著一抹怒意。
陸承安詫異，拍了拍一明的肩膀問道：
“一明，怎么了？”
一明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但看見陸承安的樣子之后卻又不忍開口。
只能悶悶道：
“沒什么...”
陸承安也沒有多想，便跟著趙懷義去了。
此地是北齊設立在附屬國月照國的一座軍鎮，月照國也是當年代替北齊與西梁名下的戎狄國交戰的小國。
戎狄化作鬼蜮之后，月照國幾乎徹底淪為了北齊的一處地方行政之地。
為了防止戎狄鬼蜮的厲鬼從這里進入，北齊常年都會派遣高手坐鎮此地。
久而久之，這里便干脆變成了北齊的一處軍鎮。
白仙兒、趙懷義和一明這些年就在這里駐扎。
跟著趙懷義穿街過巷，來到了白仙兒的府邸之外。
看著門口掛上的白幡，陸承安心頭一沉。
跟著侍女青兒走進府中，遠遠便看到一座搭建好的靈堂。
白仙兒一身粗麻布衣，頭戴孝冠的坐在靈堂中央，一動不動。
相比于三天前陸承安趕到時看到的模樣，此時的白仙兒雖然還是憔悴虛弱，但卻沒有了那時蒼老的模樣。
趙懷義輕輕碰了碰陸承安的胳膊，低聲道：
“白姑娘的契約靈獸昨日不幸離世了...”
陸承安眉頭緊鎖，心中多了不少疑惑。
按理說云龍不至于如此脆弱。
趙懷義朝靈堂努了努嘴道：
“你自已過去吧，我就不去了。”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侍女青兒紅著眼眶，對陸承安微微欠身，也離開了。
陸承安腳步沉重，緩緩朝靈堂走去。
目光在白仙兒身上停留了片刻后才終于明白為何云龍會死。
此時白仙兒雖然依舊虛弱，但施展禁術而虧損的根基卻已然補全，損失的壽元也得到了一定的補充，讓她的容貌恢復到她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
不僅如此，她身上還多了一股極為特殊的氣質。
陸承安知道，那是屬于云龍的生命氣息。
顯然，必定是云龍見白仙兒氣血干枯，精元耗盡，連壽命都接近尾聲，所以才以契約聯通的方法將自已的生命力全部送給了白仙兒。
想到這里，陸承安眼中滿是遺憾，忍不住重重一嘆。
時也命也，但凡云龍能夠再多堅持一天，等到他醒來，陸承安便能以‘兵’字訣為它補充生命力。
雖然想要補全損傷的修行根基或許有點難，但至少不會死。
將來慢慢修行，未必沒有重回巔峰的可能。
但現在...
聽到陸承安的嘆息，白仙兒有了反應。
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嘴唇干裂，雙眼紅腫，嗓音沙啞的打了聲招呼。
“你來了...”
陸承安輕輕點了點頭，走到白仙兒身邊也坐了下來。
遲疑了片刻后說道：
“云龍先是跟隨國師立下過汗馬功勞，后又隨白姑娘鎮守鬼蜮，功德莫大。”
“我會寫一篇祭文，然后奏請陛下，冊封云龍為北齊第一大江天目江的江水正神。”
“白姑娘意下如何？”
白仙兒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輕輕點頭。
“先生決定吧...”
隨后兩人再次沉默。
許久后，陸承安帶著歉意道：
“白姑娘，關于云龍的死，我很抱歉...”
話還沒說完，白仙兒便轉過頭盯著他的眼睛，質問道：
“不是先生犯得錯，先生為何要道歉？”
陸承安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白仙兒眼眶逐漸泛紅，繼續追問道：
“還是說那個魔女是先生的人？是因為先生的縱容才讓她失去控制？”
“亦或者先生有什么我們這些凡俗之人看不透的大局謀劃？”
“在你們這樣的大人物眼里，云龍也不過是一條地仙妖獸，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