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是一片昏暗。
有水聲遠遠傳來。
打在船板上,明窈意識漸漸回籠,她在哪?
她猛地掙扎起來,手被向后捆著,一動,就摸到了濕漉漉且帶著魚腥味的水漬。
一瞬間她的頭皮都發麻了。
她呼吸都變得極其的漫長,艙門在這一刻打開,外頭的光照了進來,明窈閉了閉眼,強烈的刺激下,淚水沁出,她睜開眼,只看到了幾雙男人的腳站定在她眼前。
“人什么時候到?”
“說等會就來提貨,輝哥,要是那邊知道,要命的,要不等風頭過去?”
“你他媽還敢教我做事了?!”男人一巴掌打了下去。
“不是啊輝哥,沉爺之前還說了,現在莊航那小子天天跟烏眼雞似得盯著咱們。”
“你個腦冇嘢啊嘛?天天沉爺沉爺,莊航算個叼啊,一條狗罷了。”男人污言穢語,吸了口煙。
“大不了干完這一票就收工咯,他能把我怎么樣啊衰仔。”
到了這時候明窈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那她就是蠢出生天了。
她昏迷前是跟盛陳華榮一起的。
她現在醒過來卻在這種地方……只有一種可能了。
她親媽,她那說著苦衷,會接她回家的親媽把她賣了。
這個結果一旦涌入腦海,就像是野火蔓延一樣燒得她喉嚨發疼,連帶著太陽穴都鼓動了。
不過很快也容不得她沉浸在震驚和難過里了,因為她現在的處境可不妙。
那個輝哥他幾步走到了明窈跟前。
明窈閉著眼,保持平穩呼吸,他能感覺到一只粗糙的手落在她臉上。
“靚女啊,可惜破相咯,那人說賣去邊度(哪里)?”
“那人只說,賣的越遠越好,不想再見到她。”
明窈只慶幸自已是在裝睡,不然她的表情真的繃不住,她很想去質問盛陳華榮,你就這么恨我。
恨不得我死。
“嘖,算她倒霉啦,我們收錢辦事的,要做得漂亮的嘛。”輝哥起身,“打電話問問,怎么還不到,等會那邊有人艘船就麻煩了。”
突然,快艇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外頭有人跑了進來,“輝哥,不好了,有人過來了。”
“媽的,去看看。”輝哥快步離開船艙,很快艙門被鎖上。
就在艙門關閉的同時,明窈睜開了眼睛,手腳并用在地上挪動。
地上很臟,她呼吸間全都是海腥味,手腳被尼龍繩磨得生疼,等一點點蹭到了船艙壁板旁邊,她用力深呼吸一口氣,把自已整個人都頂了起來,終于能勉強將身體探到了縫隙處,觀察周圍的環境。
她現在應該是在海上,一眼望去,全是無邊無際的海。
難怪她剛才晃的想吐。
她要怎么辦……要怎么逃……
明窈,你鎮定,你停下來想想,不能被賣,賣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她這樣一個人在這世上消失太容易了。
她紅著眼睛,強迫自已不要再為那個女人掉一滴眼淚。
她要保存體力,哪怕現在已經渾身發抖,也告訴自已不能就這么認命。
有人上船了。
船晃了晃。
有說話的聲音。
明窈再次睜開眼,踮著腳穩定身形,去看看外面的情況。
海風很大,吹的她眼珠干澀,那個輝哥就站在那,穿著花襯衫,大金鏈子,臉上有猙獰的疤痕,看起來40多歲,吊兒郎當沒個正形。
對面,男人身形修長挺拔,穿著黑色襯衫,明窈只覺得背影有些眼熟。
“裴戈,你咩意思啊?”老鼠輝啐了一口,“上次搞我兄弟筆數未同你計,又嚟找晦氣?”
裴戈?!
裴戈還是裴哥?
明窈死死盯著眼前那道身影,像是聽到了她心底的祈求,男人轉過了頭,她瞳孔微微一縮,心臟幾乎跳出來。
真是他!?
他怎么會在這,他認識這個人?
海風吹動裴戈額前的碎發,那雙平淡無波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厭煩的冷意。
“你自已做了什么你清楚,沉叔的話你當耳旁風,一而再再而三犯賤?你當沒人治得了你了?現在滾下船,你這條命還保得住。”
老鼠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話要就要?裴戈,你以為跟住沉爺就可以橫著行!這船系我嘅,你別想。”
沉爺?明窈腦子里很快串聯起了那天晚上,商硯提過的那個地頭蛇。
沉爺……裴戈是沉爺的人。
錢老那天是去找沉爺的,所以裴戈說自已來做保鏢,其實是跟沉爺來的?
什么大學生,還模擬競賽,原來一句老實話都沒有。
可現在她只能賭,賭裴戈會救自已。
求生的本能讓她瘋狂思索。她必須讓裴戈知道她在這里!
她蜷縮起身體下蹲,調轉方向,坐下,然后用被綁住的雙腳猛踹向艙門。
突兀的響聲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莊航瞇起了眼,“老鼠輝,你他媽不會是找死,拐人賣吧!?”
“放屁,你是不是沒事找事啊你!”
幾乎是同時,裴戈眼神一凜,不再廢話,“進去看看!”
裴戈帶來的人要往里沖。
“攔住佢!”老鼠輝吼道。
他手下的幾個馬仔立刻撲了上來。
兩撥人馬立刻動起手來。
老鼠輝跟裴戈積怨已久,直接掄起鋼管就沖他來,想把他踹下海。
裴戈身形更快,側身避開揮來的鋼管,一手格開攻擊,另一只手已經精準地扣住他的手腕,利落的一個反關節技,伴隨著慘叫將人甩開,腳步不停直逼艙門。
另一個擋路的馬仔被他一個狠厲的肘擊撞在肋下,悶哼著蜷縮倒地。
船艙內,明窈聽著打斗聲,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她更加用力地制造著動靜。
“還敢動手!老鼠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今天的事我一定告訴沉爺!”
“講啊!我15歲跟沉爺行到今日,你個蛋散夠膽騎到我頭上屙屎?我都要問下哪根筋搭錯線,搵個毛都未生齊嘅細路仔,揸住雞毛當令箭,你當我怕你啊!”
“今日你哋就算死喺度,最多同你燒多兩疊陰司紙啦!”
“給我做掉他!”
裴戈走到艙門前,去扯艙門的時候,還有幾個不怕死的沖過來,側身避開揮來的砍刀,刀鋒擦著他頸側掠過。
他左手擒住對方手腕一擰,骨裂聲清晰可聞,右手鐵棍已橫掃向另一人膝彎。
慘叫聲中,他踹開倒地呻吟的馬仔,直接一腳踹翻了老鼠輝,踩住他膝蓋微微發力,骨裂聲響起。
“去把艙門打開看看情況。”裴戈吩咐。
莊航早就想看里面是個什么情形了,他要是真敢賣活人,沉爺有的是辦法對付這個老鼠輝!也算解決了一樁心頭大患。
船艙從外被人打開,光線流瀉進來,映出了里面蜷縮的人。
“裴哥!真是人,還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