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個小時的火車,下火車之后,江素棠覺得自已身上沾滿了味道。煙味,還有臭臭的味道,可能是臭腳味。或者,屁味?總之不要細想。
天氣漸熱,人免不了出汗,出汗就有味道。
兩個大人倒不介意,麥穗和花朵大一些,如果感到不舒服,為自已用小手捂鼻子。江素棠擔心的是花蕊,老三的小名叫花蕊。小小的寶寶現(xiàn)在才一個多月,就要跟著父母這樣奔波。
也許這孩子是真的有福氣,一上火車就睡著了。中間江素棠用奶瓶喂她奶粉,在火車上只能這樣湊合著。無論是母乳還是奶粉,她都吃得很香。
很好帶的娃,或者更像是來抱恩的娃。
因為她的到來,所有事情都在變好。
下了火車,空氣瞬間清新了。
他們所在的城市,比首都還要向北一些,天氣也比首都涼,不太熱的初夏,讓人心曠神怡。
“媳婦,進軍區(qū)大院的時候,我能不能不拄拐?”顧銘鋒問。
硬漢帶著渴望的眼神,就像一個心有期盼的小男孩。
“好啊。”江素棠點頭答應。
就算是男人,也有小小的虛榮心,她明白,她懂他。
當困獸不再受困,便要發(fā)出獅吼虎嘯。
顧銘鋒可不是什么乖乖小貓,她知道。
“進了大院就不拄拐了,走進去,讓大家伙都看看顧師長的精神風貌。”江素棠溫柔地說。
男人的嘴角壓不住。
他媳婦可真好,天下第一好。
軍區(qū)大院,所有的場景一如往常。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這里仿佛不會發(fā)生任何變化。又或者發(fā)生了很多變化,外表看不出來。
“顧師長,您回來了?”警衛(wèi)員敬了一個軍禮。
好久都沒看到顧師長,有人說顧師長是敵特,被槍斃了。現(xiàn)在看起來并不是,人就在眼前,哪里都好好的。謠言不攻自破。
不對……好像哪里不對……
一、二、三,多了一個小娃娃?
“顧師長您生啦?不對不對,嘴快說錯了,您夫人生了?”
“是個女兒,像我媳婦,你看看不?”顧銘鋒問。
年輕的警衛(wèi)員伸著脖子看了一眼:“嘿,您別說,長得確實像嫂子!”
警衛(wèi)員又敬了一個軍禮:“首長再見!”
一家五口向前走著,警衛(wèi)員忽然反應過來,驚呼道:“顧師長,您能走路呢?”
顧銘鋒回頭,板著臉:“如你所見。”
大院的消息傳得很快,各家各戶全都跑出來看顧銘鋒。顧銘鋒,一個殘疾又絕嗣的人,現(xiàn)在有了三個孩子,還能走路啦?
他的腿那么長,步子邁得那么大。一步一步地走著……
有點英偉有點帥。
大院里這一個月都在傳,江素棠帶來的兩個娃就是顧銘鋒親生的。具體是什么情況沒人知道,但是聽說有親子鑒定報告呢。鑒定報告造不了假……至少領導們都是這樣說的,領導沒有必要撒謊。
見鬼,真是活見鬼。
不知是誰,往顧銘鋒的前面扔了一塊石頭,石頭轱轆轱轆地滾過來,再往前走一兩步,顧銘鋒一定會踩到石頭。
麥穗蹲了下來,用小手撿起石頭,使勁一扔。不遠處,哎呦一聲,不知是打到了誰。人沒出來,看來是打?qū)θ肆恕?/p>
“爸爸,我是偵察兵,幫你掃除一切障礙!”四歲的小男娃拍著胸脯說。
“好啊,以后爸爸教你打槍。”顧銘鋒說。
“爸爸,以后我也要打槍!”花朵也纏著顧銘鋒。
“好,爸爸也教你打槍,誰說女子不如男,我的閨女就是有志氣。”顧銘鋒的語氣里滿是驕傲。
比比全大院的娃,誰的娃有他的娃好。
周勇一家三口也匆匆趕來。
“老顧!”周勇只喊了一聲,心中有千言萬語,此刻竟說不出來。
葉云看著江素棠,又看著她懷里的娃:“生個女兒,真好。”
“麥穗和花朵也是老顧的,真好。”
這個秘密早已不是秘密,人盡皆知。
“我想起來了,”周勇突然回過神:“五年前,我在溝里把你撿了回來,我還以為你不高興自已爬了出去,現(xiàn)在想起來是不是……”
葉云掐了周勇一下:“以前的事就別提了。”
以前的事情根本不重要,說得多了,又要被人拿去做文章。
真相如同珠子一般被串聯(lián)起來,是非對錯,早已經(jīng)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很好。
周瑤一直盯著顧銘鋒看,好久才開口:“顧叔叔,你怎么這么高,比爸爸還高。”
“瑤瑤姐姐,你門牙怎么全沒啦!”花朵小臉滿是驚恐:“是不是蟲子把你的門牙全都吃沒了!”
他們走的時候瑤瑤姐姐還剩一顆門牙,現(xiàn)在兩顆門牙全沒了。
周瑤傲嬌地仰起下巴:“小屁孩,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懂了。”
只有六歲的大孩子才換牙,四歲的小屁孩根本不懂。哼!
“老顧!”周勇拍顧銘鋒的肩膀:“看這情形,你很快就能帶兵訓練了!”
男人們總是那么莽撞,江素棠趕緊打斷,說道:“醫(yī)生說,他至少要三個月到半年才能恢復,帶兵訓練還早著呢。”
周勇仍興奮“半年還不快啊,彈指一揮間。到時候新兵入伍,咱倆一起練兵,讓那些新兵蛋子見識見識。”
男人們有男人們的話題,女人們有女人們的話題。
“妹子,生這孩子費勁沒?遭罪沒?”葉云問江素棠,生孩子有多疼,她現(xiàn)在都記憶猶新。
江素棠搖搖頭:“到時沒遭罪,我是剖腹產(chǎn)。”
“剖腹產(chǎn),就是把肚子切開啊?”
“嗯……切開又給縫上了……”
“妹子,可別說了,怪嚇人的。”
——
家里已經(jīng)快兩個月沒住人了,屋里有一些灰塵,但總體還是干凈的。江素棠已經(jīng)很累了,明天再打掃也來得及。
顧銘鋒脫了鞋,看了又看:“媳婦,你看我這腳是不是變大了?”
江素棠輕輕按了一下他的腳踝,嗔怪道:“什么變大了,明明是水腫了。”
“你站得太久了,趕緊吃去水腫的藥。”
男人哦了一聲,看著她,聲音有些嘶啞:“媳婦,你該給孩子喂奶了,我?guī)湍恪!?/p>
明知道已經(jīng)喂過了。
他的手伸向江素棠的扣子。
忍得太久了……
江素棠紅著臉:“等等,我去拿計生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