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熱乎乎的紅糖水,就算混合了生姜的辛辣味,依然是甜蜜的、美味的。一杯熱水下肚,江素棠的身子暖和了起來。
杯子底還有三四片姜片,江素棠把姜片全都嚼碎咽了下去。她怕浪費糧食,更不想浪費他的心意。生姜的辛辣劃過嗓子,江素棠差點被嗆出眼淚。
顧銘鋒微微皺眉,心中無奈。這個女人看起來太犟,讓人生氣。乖起來又太乖,讓人心疼。
但就是忍不住對她好。
江素棠不笨,她早已經知道顧銘鋒有錢,甚至那些錢,是她幾輩子都花不完的。他是軍官,是真正的大官。盡管這樣,江素棠還是想替他節省,以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更何況他的腿不好,醫藥費也是要花錢的。
假如……她只是說假如,假如以后顧銘鋒真的喜歡上某個女子,結婚也是要花錢的。而且他這種情況,彩禮不能少了。只有拿出十足的誠意,人家才能跟他真心過日子。
江素棠不嫌棄顧銘鋒殘疾,可不代表別的女人不嫌棄。所謂,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誰都想過好日子,這很正常,和自私不自私沒有關系。
江素棠也很擔心,如果以后家里真多了一位太太,她該何去何從?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還能留在這里當保姆的話,她會拼命干活,就算太太打她罵她也沒關系。
“好點了?”顧銘鋒問。他故意讓語氣顯得很隨意。有時候男人也很裝,越在意越裝作不在意。
就像他雙腿被炸毀的那天,他什么都沒說。哪怕血肉橫飛,也只說自已不疼。
“嗯。”江素棠點頭。
“睡覺吧,兩個娃睡著了,別把他們吵醒了,你就在這個屋睡。”顧銘鋒說。他去里屋看過,兩個娃睡得正香甜。他心疼江素棠,更心疼兩個娃。三歲的娃娃,正是招人喜歡的時候。
有幾個瞬間,顧銘鋒想,如果這兩個娃是自已的就好了。
江素棠低垂著眼眸,她小腹的疼痛緩解了一些,但依然十分困倦,眼皮有些打架。她用指甲摳著自已的掌心,讓自已振作精神。她是來當保姆的,又不是來睡覺的。
“我好了,我去把臟衣服洗了。”江素棠怯懦地說。
裙子是顧銘鋒給她買的,很貴。江素棠干活的時候小心翼翼,就怕弄臟衣服。萬萬沒想到這樣珍貴的衣服,竟然被經血給染臟了。
江素棠心有戚戚然,總覺得上天在懲罰她。提醒她要安分守已,別總惦記著享福,她不配。
顧銘鋒喉嚨發緊:“江素棠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例假不能碰水你不知道?”
江素棠咬了一下嘴唇:“那是對小姑娘說的,我都生過了,不怕。”
女人的身子脆弱,尤其是來事的時候,如果不注意的話,真的可能會傷了子宮,導致以后不能懷孕。江素棠已經生過兩個孩子,將來也不打算再嫁了。她這一副皮囊,早已經不值錢,再傷身又能傷到哪里去。
顧銘鋒目眥欲裂,一拳捶在桌子上:“江素棠,你不糟蹋自已能死?”
江素棠嚇得發抖。她似乎總是做錯,不知道該如何討好他。
顧銘鋒心里也不好受,他也不想這般情緒失控。尤其是她看他的眼神,好像看什么怪物一樣,真讓人難受。
他吸了一下鼻子,聲音悶悶道:“我不是壞人。”
江素棠眼睛濕漉漉的,“疼么?”
顧銘鋒懵了:“什么?”
“您的手疼么……”
“啥?”
“您是心里不痛快就打我,別……”
江素棠也怕疼,但她寧可疼在自已身上,也不愿意疼在顧銘鋒身上。打她,至少他的拳頭不疼。
顧銘鋒愣住了,幾秒鐘之后才反應過來。
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江素棠,你混蛋。”
他的胸口起伏:“你是來折磨我的是不是?”
江素棠更加卑微:“我是來伺候您的。”
“我看你是存心想氣死我,趕緊睡覺!”
男人的臉越來越冷,江素棠不敢動了。
“躺下!”顧銘鋒把棉被扔到她身上。
江素棠心里仍然想著那件裙子,血跡如果不趕緊洗的話,就洗不掉了。
“看我干什么,閉眼睛睡覺!”
江素棠緩緩閉上眼睛,她決定裝睡。等顧銘鋒出去了,她再起來干活。
心里是這樣想的,身體卻不爭氣,睡著了。
再醒來時已經天亮。
江素棠用最快的速度爬起來,她怎么可以睡著呢?她還有活要干,衣服也沒有洗。
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扔到筐里了,可現在筐里什么都沒有,空空如也。江素棠慌了,她不該睡覺的,現在衣服丟了,她要怎么跟顧旅長交代。
她戰戰兢兢,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她。
她洗了一把臉,然后拿著梳子去院子里梳頭。這個年代的人幾乎都在院子里梳頭,頭發直接掉在院子里,屋里干凈,也不用再打掃了。
江素棠不愛美,只是顧銘鋒說,她要打扮的漂亮一些,才不給他丟人。軍區大院里的人都是干凈又體面,而她作為旅長的保姆,也不能邋遢了,江素棠明白的。
院子里有一條晾衣繩,繩子上面赫然掛著一條裙子。江素棠的心抽動了一下,那條裙子洗了。
江素棠的臉紅了,她懊惱又羞愧。
身后傳來清冷的聲音:“現在天氣暖和,用不了下午就干了。”
江素棠回頭,只見顧銘鋒拄著雙拐,他的褲腿濕了一大片。
“您幫我洗的裙子?”江素棠帶著哭腔問。
顧銘鋒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胡說八道,洗衣服是女人的事,你見過哪個男人洗衣服?”
他可不想承認。
給女人洗衣服,那不成了小男人了?他是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
江素棠哽咽了一下:“您洗的真干凈,上面的血跡都沒了。”
他雙腿殘疾,走路都要靠雙拐,他洗衣服的時候該有多艱難,江素棠不敢想象。
這個女人竟然還會夸他,顧銘鋒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一下,傲嬌道:“還行吧,也就搓了幾百下。”
江素棠的眼淚一下就繃不住了,“我來不是讓您遭罪的。”
顧銘鋒手足無措:“怎么又哭了啊,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