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掐張爺爺人中啊!”花朵喊了一聲。她看過媽媽給別人治療,狠狠地掐一下人中,那個人就醒過來了,張爺爺應(yīng)該也是這樣。
“好嘞!”麥穗伸出手就去掐張建毅的人中,他怕沒效果,有多大力氣用多大力氣。
這一下子,張建毅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都六十多歲了,又癱瘓在床,這兄妹倆簡直是虐待老人啊!
臭小子,臭丫頭,機(jī)靈中還帶著一點莽撞,不愧是軍人的后代,長大以后肯定有出息,只可惜自已不一定能等到那個時候了……張建毅在心里嘆氣。
他的身體每況愈下,一開始只是口齒不清晰,到現(xiàn)在四肢麻痹,只能癱瘓在床。再過一些時日,怕是要變成植物人了……讓他變成植物人,還不如讓他死了痛快。
他在醫(yī)院里見過植物人,打氧氣,把管子插在鼻子里喂食,如果讓他那樣活,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十幾歲當(dāng)兵,從抗戰(zhàn)到現(xiàn)在,一路崢嶸,一路立功,從一個毛頭小子到大軍區(qū)總司令,人生不應(yīng)該有遺憾了,偏偏還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如果隨便找一個人來接班,他死都不瞑目。他尋尋覓覓,選了幾年,唯一選中的人選就是顧銘鋒。
樓下,警衛(wèi)員終于不忍心,放了行。
“花蕊,抱緊爸爸的脖子,爸爸要往前沖了。”
“好~”花蕊抱緊顧銘鋒的脖子,“爸爸是最快的汽車。”
江素棠已經(jīng)無心去糾正小閨女了,她跟在后面,一路跑著,雙腿都打了顫。
人心肉做,他們之間經(jīng)歷了這么多,哪怕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張建毅和薛書敏,就像她和顧銘鋒的親叔叔和親嬸嬸一樣,也是三個娃的爺爺和奶奶。
薛書敏已經(jīng)掙脫花朵,看著一家五口,非常懊惱:“你們怎么都進(jìn)來了!”
顧銘鋒更是氣憤,冷著臉道:“張將軍出了這么大的事,為什么要瞞著我們!”
薛書敏眼已有淚:“老伴是腦血栓,是慢性病,告訴你們也解決不了問題,還耽誤你們工作。”
張建毅眼神復(fù)雜,他想用手肘支撐自已坐起來,卻完全使不上力,只能艱難地發(fā)出聲音:“回……回……回去……”
顧銘鋒板著臉,要多兇有多兇:“回什么回,您這個樣子,我們怎么回!”
“老伴不想困住你,你去建立你自已的事業(yè),等老伴真沒了的時候……你記得回來接班就好,這是他最大的愿望。”薛書敏已經(jīng)哽咽。
這是老頭子還能正常說話的時候交代的事情,她一直記得。
顧銘鋒額頭青筋浮現(xiàn):“胡鬧!全都胡鬧!”
張建毅更是兇,身體不能動了,眼神卻無比凌厲:“回……回去!”
他的身體已經(jīng)無法逆轉(zhuǎn)了,反正也是等死,又何必耽誤顧銘鋒?
江素棠的眼淚一直往下掉,她剛剛才獲得先進(jìn)勞模稱號,張將軍卻出事了……短短一天之中,大喜大悲。她只想抬頭問問老天,為何一步一個難關(guān)……
花蕊太小了,對張建毅兩口子完全沒印象,小小的娃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卻能感受到大家的情緒。小小的腦袋瓜飛速運轉(zhuǎn),終于得出結(jié)論:因為爺爺躺在床上,所以大家都不高興了。
她晃晃悠悠地走到張建毅床邊,三歲的小娃娃,比床高不了多少,她雙手叉腰,一副傲嬌的表情:“爺爺大懶蟲,我命令你起床!”
張建毅眼中滿是震驚,這小閨女,是顧銘鋒家的老三?
他一生崢嶸,如今又是高高在上的將軍,只有他命令別人的份,誰敢命令他。
這個小娃娃,有種。
張建毅苦中作樂,玩性大發(fā),四肢不能動了,卻能擺出一個鬼臉,嚇唬小娃娃。
花蕊見張建毅不動,決定好好勸勸他:“爺爺,你已經(jīng)長大了,不要再當(dāng)大懶蟲!”
“你再當(dāng)大懶蟲,長大以后就沒有出息了!”
花蕊拍拍自已的小胸脯,表情更加傲嬌:“寶寶可以當(dāng)大懶蟲,爺爺不能當(dāng)大懶蟲,因為爺爺沒有寶寶好看!”
“爺爺長得不算丑,做鬼臉的時候太丑了!”
江素棠抱起花蕊,捂住她的小嘴:“不許亂說。”
薛書敏卻心疼了,伸手去抱花蕊:“別聽你媽媽的,寶寶說得好,爺爺奶奶都愛聽。”
花蕊有了靠山,小嘴更是叭叭的。
“奶奶,你好靚啊,大懶蟲爺爺那么懶,你就不要給他吃飯了。”
薛書敏本來還很悲傷,被花蕊這么一哄,難得的有了笑容。
“寶寶說得對,爺爺再不肯起來,奶奶就不給他吃飯了。”
她又看向張建毅,強(qiáng)忍著眼淚:“老頭子,你聽到?jīng)]有,花蕊命令你起來呢,你趕緊起來,不然我可不伺候你了。”
江素棠已經(jīng)漸漸冷靜,她緩緩地開口:“麥穗,花朵,帶妹妹去別的房間玩。”
然后又問薛書敏:“薛姨,張將軍病了多久了,之前是怎么治療的?”
“有大半年了……血栓已經(jīng)形成了,治不好的,現(xiàn)在只能在家里養(yǎng)著,保守治療……”薛書敏越說越痛苦。
“你們回去吧,目前海島建設(shè)是重中之重,你們留在這里也沒有用,快回去吧……”
海島建設(shè)是為了承接港城的回歸,薛書敏知道這件事有多重要。
老頭子的病已經(jīng)治不好,讓年輕人留在這里,簡直就是罪孽。
江素棠深吸一口氣:“不如讓我試一試。”
“什么?”薛書敏問。
“反正醫(yī)生已經(jīng)宣布張將軍無藥可醫(yī)了,不如就讓我來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我在海島上自學(xué)了針灸,我想試一試。”
江素棠抬頭,眼神也變得明亮堅定:“我不是醫(yī)生,但是我希望您和張將軍,陪著我賭一次。”
薛書敏已經(jīng)震驚得說不出話:“閨女……你……你怎么……”
“張將軍,您怎么想?”江素棠問。
張建毅閉上眼睛,算是默認(rèn)。
他不相信江素棠可以治好他,只是不在乎了……反正顧銘鋒在這里,他死了,就讓顧銘鋒直接接班。
草率也罷,自私也罷,這是他最終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