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義就足夠了?!丙溗豚洁炝艘痪?。
虞教授沒反應過來:“你說什么,小孩子,你說什么?”
“爸爸說過,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毙∧型蘧o緊握著手里的氣槍,表情卻堅定:“我從來都不怕死,我們全家都不怕死?!?/p>
“嗯!”花朵點頭認同。
花蕊嘟嘟嘴:“哥哥姐姐不要死呀,寶寶也不要死呀,不然媽媽會傷心的,大家都好好活著,好不好?”
“別說這些了,虞教授身體不舒服,麥穗花朵,幫我扶著虞教授?;ㄈ?,你自已跟在后面走可以嗎?”江素棠說。
花蕊撅著小屁股跳了一下:“可以!”
“虞教授,你的身體太虛弱了,到我家休息一會兒好不好?”江素棠問。
“去你家,去你家好,”虞教授緊緊握著江素棠的手:“你告訴我,你都學了什么,學到什么程度了,我想了解你的一切,不要敷衍我?!?/p>
“好。”江素棠扶著虞教授上樓,“您慢一些?!?/p>
“快一些,我等不及了,我等不了了?!?/p>
江素棠咬了一下嘴唇:“您聽我說,癌癥固然可怕,但也不是必死的疾病。我不知道你現在用什么辦法給自已控制病情,看起來是有效果的?!?/p>
虞教授咳嗽一聲:“我在以身試藥。”
“媽媽,我去給你們泡茶!”花朵沖在最前面。
“你的三個孩子很乖。”虞教授感慨地說。
“是的,他們很乖,也是我生命里的光?!苯靥哪抗馊岷停骸澳谶@坐一會兒,我去拿書。”
江素棠有中醫書和西醫書,一大摞子,她想了想,又拿了銀針和燭臺,放在書的最上面,一起搬過去。
虞教授很驚訝:“這么多書,你都看完了嗎?”
“差不多看完了,之前在海島生活很閑,我就試著找一些書來看,漸漸也就養成了習慣?!苯靥膶嵲拰嵳f。
“這是什么?”虞教授撫摸著裝針灸的盒子。
“這是銀針,我試過給別人針灸?!?/p>
虞教授頓了一下:“給我針灸,現在。”
江素棠抿了一下嘴唇。
虞教授的眼神卻愈發堅定:“你在想什么,你把銀針拿來,心里就是想這么做吧?我想陪你賭一次,我都這個歲數了,就算扎死了,也沒什么好遺憾的?!?/p>
江素棠蹲了下來,和坐著的虞教授平視:“我知道您現在在忍痛,雖然我不知道怎么治療您的疾病,但我想試試幫您止痛。我說我賭是源于我不自信,這次我不會亂來?!?/p>
虞教授緩緩閉上眼睛:“開始吧?!?/p>
江素棠點燃燭臺,把銀針放在火上烤,她已經很久沒有幫別人針灸過了。
她輕輕掀起虞教授的衣服,第一針下在章門穴。虞教授睜開眼睛,震驚道:“你……”
又緩了緩:“你不是學術派,兵行險招也正常,繼續?!?/p>
江素棠幾針扎了下去,虞教授一直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她感受到體內氣血在運行,身體的疼痛減輕了不少。
她掏出一塊手帕,輕輕擦去自已額頭的汗,給江素棠下了定論:“你學得不算精,唯獨勝在膽子大?!?/p>
江素棠開始往下拔針:“疑難雜癥本來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就像您說的,治不好也無妨,但萬一治好了呢?”
江素棠的志愿不是當中醫,而是切切實實的去解決問題。用中醫身份,或者用什么身份都好。
虞教授深吸一口氣:“我年輕的時候可沒有你這份膽量,現在老了老了更加膽怯?!?/p>
“您是真正有知識的人,跟我不一樣。”提到這些,江素棠心里是空虛的,就算懂得再多,沒有身份的憑借,也是寸步難行。這個社會自有一套運行規則。
“假如,”虞教授看著江素棠,神情復雜道:“假如我把我畢生所學都教給你,你認為如何?”
“我……”江素棠不知該如何回答。
“中醫憑借經驗,很多事情不會記載在書上,只人傳人?!庇萁淌谀抗忾W爍,似乎滿懷期待。
“好。”江素棠點頭,“不過我現在在準備成人自考,我怕我學不完這么多?!?/p>
“成人自考……”虞教授輕呵一聲:“我已經記住你的名字,只要你參加考試,無論你考幾分,我都可以幫你……”
“別!”江素棠立刻緊張起來:“我要堂堂正正地參加考試,用最公平公正的方式拿到畢業證。我已經學習一段日子了,如果還用那些骯臟的手段,對不起自已,也對不起社會,更對不起我的三個娃。”
虞教授目光怔怔:“你可真像我的兒子??上畮讱q就死了,如果他有女兒,也該像你這么大了。”
“他……”江素棠呼吸變得急促:“您的兒子,是怎么死的?”
“我不是想觸及你的傷心事,只是我的爸爸,我的親生父親也是在那個年代,是死于意外的知青……我媽媽和他認識的時間太短了,他們一見鐘情,結婚,懷孕,之后爸爸就死了,對于爸爸的背景,媽媽一點也不了解?!?/p>
這些事是容柔告訴她的,那時候容柔太年輕,不知道人生中有很多意外。后來爸爸死了,容柔生下她,又拋下她……
不只是江素棠一個,當年被拋下的孩子太多了。所有的是非對錯,早已在歲月里化作煙塵。
“意外,死于下鄉,當我和老伴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壇骨灰了……”虞教授滿目滄桑,掉了眼淚。
“他叫什么名字,您有他的照片嗎?”江素棠著急地問,她很想知道真相。
“我手上沒有他的照片,他叫裴安之……安之若素……”
虞教授的眼睛忽然瞪大:“你叫江素棠,誰給你起的名字?”
江素棠眼中亦有淚:“我不知道……”
“我的親生母親在港城,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
虞教授拉住她,“不要問了,孩子,不要問了,真相不重要。今天晚上我就要回首都了,大學里的學生還在等著我,難得咱們這么有緣分……”
“孩子,你聽我說,我孤身一人,沒有親戚沒有子女,我到了這個年紀,凡事已經看開了。你是不是我的孫女都不重要,咱們能相遇,就是一種特殊的緣分,和血緣沒有關系,就算沒有血緣,我依然欣賞你?!?/p>
“孩子,你努力考上首都大學,只要你拿到畢業證,我就送你一套首都的四合院,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