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難得平靜下來,麥穗和花朵經歷了第一次月考,哪怕是五年級的課程,依然能考到滿分。兩個年齡不夠的孩子,終于憑借實力讓全班刮目相看。
中秋節顧銘鋒依然沒有假期,江素棠不求那么多,他每天晚上能回來就行。
每到中秋節,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月餅吃,三個娃還是挺高興的。首都的傳統月餅,港城的花式月餅,深市的咸月餅,還有蔡家新研發的海鮮月餅……不得不說,海鮮月餅挺難吃,又腥又臭,估計后續不會上市。
吃不完的月餅,江素棠就拿去給寧雨,寧雨已經懷孕七個月,嘴巴越來越饞了。
大院里的衛生所并不忙,更多時間是守著,偶爾才有人來打針買藥,主要是應急作用。如此這般,寧雨一個人也能應付過來。
“嫂子,我聽人家說,用立筷子的方法就能算出來生男孩女孩呢,我想試一試?!睂幱昴弥浑p筷子,煞有介事道。
江素棠微微笑,心里卻想著,這樣的辦法哪能靈呢?
“我心里是更喜歡女孩一些的,”寧雨把筷子立了起來:“誒,是怎么樣來著,我忘了,下次我再試一試。”
中秋節當天,何水蓮和何鐵來他們家,給江素棠送了自已腌的咸鴨蛋。母子倆的精神氣都好了不少,談話間才知,何水蓮的前夫已經去世。
“這回我媽徹底沒負擔了,江姨,你別看我媽嘴上不說,她心里還是有點心疼我爹。我就不一樣,我不心疼,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心里門清?!弊兟暺诘暮舞F聲音更難聽了,在陽光下,甚至能看出他新長的小胡子,小小的絨毛。
少年似乎不愿意多提糟心的事,立刻轉移話題:“江姨,你知道我現在一天能掙多少錢不?”
“嘿,你肯定猜不著,現在天氣好了,我又開始修自行車了。修自行車,賣爆米花,有錢的事情我都干。”
少年滿臉驕傲,江素棠卻提醒道:“現在外面什么人都有,你得小心。我聽說街面上新開了不少游戲廳,臺球廳,你盡量別去?!?/p>
“我不去,我掙錢多難呢,我可舍不得花!”何鐵揉揉自已的鼻子:“我啊,學習不行,我就想著多存一些錢,以后開個修理鋪,有了真正的營生,我和我媽都不愁了。”
“修汽車嗎?”江素棠笑瞇瞇:“汽車可沒有自行車好修,你得好好學學?!?/p>
少年很自信:“這不難,等過兩年我拜個師傅,肯定能學會。”
江素棠一直把母子倆送到大門口,陽光照在母子倆身上,燦爛得很。她想,只要挺起脊梁做人,路就能走得下去。
下午,麥穗在做奧數題,花朵在看法律書,花蕊在彈鋼琴,每個娃都有事忙。江素棠也拿起自已的書,成人自考就快開始了,她得抓緊時間。
剛看了幾頁書,又被警衛員的電話打斷,說有個老人家來找她,說是首都來的大學教授,一定要見見她,見不到就不走。
江素棠又出了門,花朵抬眼問她:“媽媽,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忙你的事?!苯靥臏厝岬?。
花朵聳聳肩:“好吧,我得趕緊把這些法律書看完,這樣就知道哪些是犯法,哪些是不犯法了,以后想干點啥事也能找到規律?!?/p>
江素棠心下一驚:“除了不犯法,也不能違反道德?!?/p>
“我知道啦!”花朵笑得一臉天真:“媽媽,外面冷,你穿上外套?!?/p>
“嗯?!苯靥男睦锵胫?,是不是應該再給花朵看一些哲學書,讓她更有思辨能力。
他們家的三個娃,麥穗的成長路線是最清晰的,好好學習,以后考上國防大學,再進入國家研究所,理想就是現實,基本上不會出什么差錯。
花朵就不好說了,她聰明,又不喜歡走尋常路,之前她說想當外交官,不知道現在變沒變呢?江素棠沒有多問,怕變成啰嗦的家長,惹孩子討厭。
她怕花朵太聰明,對花蕊又是另外一種擔憂。花蕊明年就要上學前班了,以她現在的學習程度,不知道會不會是班里的最后一名……
如果真是最后一名,似乎也不是那么恐怖……每個娃都是不一樣的個體,做父母的只能接受。
江素棠加快腳步,警衛員剛看到他的人影,就敬了個軍禮:“嫂子好!”
“你好,你辛苦了?!敝蛋嗟木l員經常變換,江素棠認不全,不管是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全都說你辛苦了,好在這些年輕的小伙子很受用。
警衛員口中的首都教授,是位年老的女士,她的頭發全白了,似乎腰也站不太直,顫顫巍巍地拄著一個拐棍。
“你就是江素棠?”
“嗯?!?/p>
“我姓虞,他們都叫我虞教授。你應該知道我,你的藥方就是我拿給藥廠的?!?/p>
“哦,是您……”江素棠伸出手想握手。
虞教授伸出手,又停頓在半空中:“我沒想到你這么年輕,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老婆子偷了你的知識成果?”
“不是的,”江素棠搖頭:“如果是我提供的藥方,根本不會有人相信,您不一樣,您是權威人士。而且我知道,您是用您的專業知識審核了我的藥方,不然也不會交給藥廠?!?/p>
虞教授目光微動:“我想到過你是聰明人,但沒想到你如此冰雪聰明?!?/p>
這一次她終于握上江素棠的手:“我都七十多歲了,老伴去世了,兒子也……我指不定哪天也去了,我又何必欺世盜名?”
“我明白的,咱們都是為了達到相同的目的。”江素棠說:“如果嚴格論起來,咱們兩個做的都不對,這事,就翻篇吧。”
“你翻得過去,我翻不過去。我……”虞教授依然緊緊握著江素棠的手,情緒有些激動:“我聽說你沒有讀過大學,但你的藥方卻是十分準確的,你怎么會有這樣的能力,告訴我,孩子,告訴我。”
“我自已看醫書……虞教授……我的專業知識不足夠,所以每次都是賭……”江素棠說著,自已竟有些心虛。
“賭?”虞教授目光復雜。
“原來是賭……”老人家似乎被什么擊中,又仿佛承載著巨大的失望,腿一軟,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