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請問你們是?”
攔下車子的人彎著腰,屈起手指敲了敲車窗,態度誠懇,誠懇到幾乎算得上謙卑了。
只是一雙圓眼睛不住地去看閃閃發亮的車標。
眼里的“發財啦”和“大冤種來啦”幾乎要透出來。
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擺動,幾個小孩收到信號,一溜煙往福利院跑。
后排車窗搖下,男生帶著笑往車里一看,是兩個年輕的男生。
看來不是來收養孩子的。
“兩位先生是打算資助……沈郁!!”男生的聲音突然變了調,圓眼睜的大大的,“你回來了?”
“紀姨紀姨快出來!沈郁回來了!”
還沒等沈郁和黎渺說話,男生已經一溜煙跑走了,嗓門大到整個福利院都能聽到。
車子停穩,兩個人剛剛下車,一個戴著老花鏡的老太太就在圓眼睛男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紀姨。”沈郁快步迎了上去。
“阿郁回來啦?”紀姨笑得溫柔,認真看看沈郁,“挺好,長胖了。”
沈郁耳根一紅。
“快快快,收起來!”紀冬把幾個拿著橫幅試圖展開卻幾乎把自已纏成木乃伊的小孩往屋里推,“情報有誤,不是資助商,是你們沈郁哥哥!”
又囑咐另外兩個拿著彩帶的小孩,“去幫忙把橫幅解開,別自已把自已捆上了!”
“這是……”
黎渺帶著笑意收回視線,對上了一雙蒼老而慈悲的眼睛。
紀檬的眼神溫柔卻犀利,是一雙能看透世事的眼睛,任何小心思在這樣一雙澄澈的眼睛里都會無所遁形。
“黎渺,沈郁的同桌。”黎渺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紀檬卻眼尖的看到,沈郁的眼睛在看到了黎渺說后半句話的時候暗了暗。
“原來是同桌啊,”圓眼睛笑嘻嘻地,“害我白高興一場,我還說你倆是哪個冤大頭呢。”
“紀冬!不能這么說。”紀檬阻止。
紀冬做了個鬼臉。
紀檬把兩個人迎進屋,很小很暗的一個房間,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裝扮的夠溫馨。
“年齡大了,不喜歡爬樓,又喜歡安靜,干脆搬到這邊小屋來住。”紀檬看著好奇地四處看的黎渺,“宿舍樓在另一邊。”
黎渺笑著坐下。
紀檬很擅長引導話題,黎渺也不是社恐性格,兩個人很快聊了起來,從南恩的建筑聊到老師。
“欸,”聊了沒一會,趁著紀檬和黎渺說話,紀冬湊到沈郁跟前,手指悄悄指了指黎渺,低聲,“你們倆……”
沈郁板著一張臉,冷冷看了他一眼。
不過紀冬可不怕他這一套,擠眉弄眼,“你不會被包養了吧?”
沈郁沉默著沒說話。
紀冬瞪大眼睛,“不會吧!”
聲音不自覺提高了,引得黎渺和紀檬都看過來。
“沒事沒事,”紀冬嘿嘿一笑打了個哈哈過去,“我去外面看看,你們聊。”
紀冬跑去幫管家分黎渺帶來的蛋糕了。
簡單聊了會,黎渺很識趣的把空間留給紀檬和沈郁,紀檬就把紀冬叫回來陪他去逛逛福利院。
福利院院子里還只是水泥地,但很干凈,一顆石子都沒有。
墻皮脫落,設施掉漆,一切遠遠看著都寒酸,但近看卻又溫馨。
掉漆了的設施被纏上溫暖的布條,墻皮雖然掉漆但每個角落都打掃得干干凈凈。
最難得的是,每個在福利院跑著跳著的孩子臉上的笑容都是幸福的。
沒有自卑,沒有憎惡,是小孩子最純潔的笑。
“你叫紀冬,冬天的冬?”黎渺看著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生,主動挑起話題。
“對,”紀冬爽快的點點頭,“我是冬天被紀姨在福利院門口發現的,身上連張身份字條都沒有,所以我就跟了紀姨的姓,名冬。”
“打飯大叔,”紀冬努起嘴指了指不遠處正大嗓門給孩子們分蛋糕的大叔,“說我當時凍的跟孫子一樣。”
紀冬笑嘻嘻的,“那可不跟孫子一樣?我當時才幾個月大。”
不遠處一群還沒桌子高的小不點排著隊領小蛋糕。
“那沈郁呢?”黎渺眼神微動。
“沈郁來到家里的時候比我大多了,不過要說起來……還是他更慘……”
紀冬剛開了個頭,遠處一個小蘿卜頭就跑過來。
“我沒有多拿一份!我是幫依依拿的!”小孩一手一個小蛋糕,一邊跑一邊轉頭說,然后毫無意外地撞上了沒來得及閃開的黎渺。
黎渺低頭看看自已五位數的襯衫,挑了挑眉。
干凈的白色襯衫上粘上了一塊黑色的巧克力醬,刺眼極了。
小蘿卜頭后退一步,害怕地咽了下口水,顫抖著聲音鞠躬,“對不起,漂亮哥哥!”
“不好意思啊。”紀冬連忙幫忙道歉,生怕黎渺會遷怒孩子,“這件襯衫多少錢?我給你買件新的。”
“你買不起。”黎渺很干脆利落。
黎渺不會跟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計較,但他這人向來小心眼,倒也沒那么寬宏大量還能反過來安慰小孩。
“有新衣服嗎?”黎渺問。
“你要在這里換衣服?”紀冬下意識問。
黎渺低頭看了眼刺眼的污漬,又抬頭看紀冬,揚眉,那意思是“你說呢?”
新衣服……還真沒有,福利院哪來的新衣服?全都是各地學校捐來的舊衣服。
就這還得實行繼承制,大的穿過給小的,直到衣服徹底退休。
也就近些年,福利院的孩子們長大了,開始反哺,雖說力量薄弱,但日子好歹是好過了些。
總之新衣服沒有,七成舊八成舊九成舊的衣服他倒是能找出來一大堆。
紀冬看了看黎渺身上的衣服,雖然沒有logo,但一看就價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