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柔似乎更喜歡陳旸沉默寡言的樣子。
陳旸不說話,她便主動湊過來,盯著陳旸給野雞拔毛,也不嫌野雞身上的騷味。
她一身白色波點連衣裙,映襯著窈窕的身姿,在矮小破落的廚房里,顯然格格不入。
被開水燙過的野雞,騷味更加沖鼻。
可陳旸卻能聞到,林安柔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
他吸了吸鼻子,問道:“安柔,你打算什么時候回鎮上的學校?”
“明天。”
林安柔回答完,又看了眼低著頭的陳旸,追問道:“怎么了?”
“哦。”
陳旸應了一聲。
聽到林安柔明天就要回去,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林安柔睜著一雙明亮的雙眸,盯著陳旸。
剛剛林安柔將林安魚扶到房間后,林安魚忽然拽住林安柔的手,問了林安柔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姐姐,我要不要嫁人啊?”
林安魚才18歲。
雖然在農村,不少女孩到了這個年級,都已經嫁人。
但林安柔仍然很詫異,接受過高中教育的林安魚為什么會問出這種問題。
她詢問妹妹為什么有這種想法,林安魚卻只說是隨便問問。
但心思細膩的林安柔,已然察覺到異樣。
她這兩天早就暗暗觀察過,發現林安魚似乎在刻意回避陳旸,而陳旸也對林安魚保持著距離。
“陳旸,你和安魚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林安柔問出了陳旸最不知如何面對的問題。
陳旸拔雞毛的動作微微一頓,考慮要不要說出實情。
這時。
葉兒黃一顛一顛地跑進了廚房,圍在林安柔腳邊搖尾巴。
林安柔本不想搭理葉兒黃,但葉兒黃仰起狗腦袋,一雙狗眼水汪汪地盯著林安柔。
“討厭鬼,是不是肚子餓了?”
林安柔無奈嗔怪了一句,俯下身,寵溺地摸了摸葉兒黃的腦袋。
葉兒黃沖林安柔汪了一聲,尾巴也搖得更歡快了。
“弄完了雞,趕緊給葉兒黃弄點吃的。”
林安柔對陳旸交代了一句后,便帶著葉兒黃出了廚房。
陳旸繼續拔著雞毛,耳朵卻細細聽著院子里,時不時傳來葉兒黃歡快的犬吠,以及林安柔輕靈的笑聲。
林安柔明天就要回鎮子上去了。
陳旸捻著一根根雞毛,思緒卻不知飄到了哪里。
傍晚。
陳旸把切成了塊兒的野雞肉,倒入油鍋中爆炒,油辣的雞肉香味,瞬間充斥整個小院。
這時,陳援朝和劉淑芳也從地里回來了。
陳援朝見陳旸又在炒雞肉,皺了皺眉,臉色凝重地走進屋子。
劉淑芳也不像前兩天那樣喜笑顏開,她走進廚房,一言不發地看著正在揮動鍋鏟的兒子。
“媽,趕緊洗個手吧,等會兒就能吃了。”
陳旸笑呵呵說了一句,卻沒有得到老媽的回應。
他抬頭一瞥,卻看到劉淑芳嘆了一口氣。
“媽,你這是怎么了?”
陳旸一邊將野雞肉裝入碗中,一邊詢問。
劉淑芳走過來,從柜子里拿出碗筷,然后低聲道:“今天村長來找你爹,說是響應國家號召,讓你爹去后山守林子。”
聽到這話,陳旸愣住了。
上一世,老爹就是因為在后山當護林員,結果被黑瞎子給開膛破肚。
別看陳旸這幾天在后山上晃悠打獵,沒有遇到危險。
但還是那句話,他只是在牛心山的外圍晃蕩,而護林員則需要徒步進入牛心山的腹地,那里可是猛獸經常出沒的地帶。
那個年代,國家已經逐步完善了護林政策。
為了防止偷伐盜伐,不少地方都會安排當地人上山護林。
老爹陳援朝是退伍老兵,自然而然被村長看中了。
“媽,我爸同意了?”
陳旸最擔心的,就是老爹一根筋的毛病犯了,什么事都大包大攬上。
“他還在考慮呢!”
劉淑芳搖了搖頭,嘆氣道:“不過你爹是個臉皮薄的人,估計村長再來勸幾次,他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嗯,我知道了,我會勸爸的。”
陳旸點了點頭。
晚飯的時候。
陳家一家三口,和林家兩姐妹坐在了飯桌上。
這次陳旸沒有端著板凳去角落里,他特意挨著陳援朝坐。
“爸,喝一點?”
“喝!”
陳援朝重重點頭,將酒盅推了過來。
陳旸立刻往酒盅里倒了滿滿一杯,同時說道:“爸,聽媽說,村長讓你當護林員?”
聽到這話。
林安柔和林安魚都詫異地看向陳援朝。
“對。”
陳援朝沉著嗓子,端起酒盅抿了一口。
陳旸知道,自己老爹情緒不高的時候,話就很少。
顯然。
陳援朝也不想當護林員。
那個年代,且不說護林員生活條件十分艱苦,吃住都在深山中,住木棚子喝山泉水,一年半載難得能回家一趟。
最關鍵的是,這工作危險啊!
又要跟偷盜伐木的人斗智斗勇,又還要堤防吃人的野獸。
沒幾個人愿意干這苦差事。
而陳援朝最放不下的,是家里的幾畝地。
“叔,要不你就別進山了吧?我聽說山里面很危險的……”
林安柔試探著勸了一嘴。
林安魚也嚅了嚅嘴唇,想開口說什么,但這時陳旸卻先一步開口了。
“爸,你都一大把年級了,就在家里和媽一起種地唄,護林員就讓其他人去干!”
“就是,你都半截身體入土的人了,何必往山里折騰呢!”
劉淑芳跟著補了一句。
陳援朝本就心情有些郁悶,聽到家里人七嘴八舌的勸,頓時不耐煩道:“你們懂個屁,護林員一個月拿12塊錢,好多人都想當還當不了呢!”
一個月12塊錢,對于現在的陳家來說不是小數目。
林安柔在鎮上當老師,一個月也才5塊錢,聽到陳援朝這樣說,她下意識看了眼陳旸。
現在的陳旸,算是陳家最能掙錢的,自然看不上12塊錢。
不過陳旸此刻心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爸,村里打算什么時候,把人安排去后山守林?”
陳旸這話一問出口,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看向了他。
就連陳援朝也不明所以地看向兒子,道:“今年入秋以后吧……你問這個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