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旸收回目光,看向旁邊。
滿臉都是泥污的張主任,靠著樹干還在睡著覺。
葉兒黃一身是泥,趴在不遠的樹杈上,估計也累得懷了,看到陳旸醒了,尾巴搖了幾下,才慢悠悠站起來。
陳旸先清點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裝備。
古苗刀和開槽弓還在,只是幾支開槽箭已經(jīng)不翼而飛。
手電筒里的電池沾滿了泥渣滓,看樣子是用不了。
陳衛(wèi)國的挎包還背在身上,但里面的東西被泥水泡了一夜,剩下幾個饅頭也都泡發(fā)脹了。
此刻,陳旸肚子餓得咕咕作響。
沒辦法,只能把饅頭沾了泥的外皮剝?nèi)ィ右话虢o葉兒黃,自己也就著一股土腥味,啃起了饅頭。
剛啃完一個,準(zhǔn)備啃第二個時。
躺在不遠處的張主任,從夢中驚醒,“啊”的叫喚了一聲。
陳旸看過去,就看到張主任抱著自己的挎包,眼睛已經(jīng)睜開,瞪得老圓,眼中充滿劫后余生的呆滯和木訥。
他胸口劇烈起伏了半天,才將目光落在陳旸身上,怔怔地盯著陳旸。
“小同志,天亮了?”
“嗯,天亮了?!?/p>
陳旸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將一個饅頭遞給了張主任。
張主任接過饅頭,吃了幾口,似乎緩過了神,想起了什么,將饅頭咬在嘴里,埋頭去翻他自己的挎包。
沒一會兒,他翻出一株根莖細長,只有一片綠色葉子的植物。
植物葉子又大又扁。
奇的是,還呈現(xiàn)規(guī)矩的六角星形狀。
陳旸想起昨晚逃命的關(guān)鍵時刻,張主任還冒險從巖壁上摘下這株奇草,不由微微瞇起眼睛。
他覺得這草的葉子有些眼熟,和那本牛皮筆記本上畫的地日草很像。
可畫的地日草,有很多片葉子。
“這是什么草,怎么只有一片葉子?”
陳旸問了一句。
其實他更好奇,張主任為什么會不顧危險要去摘這么一棵草。
張主任放下口中饅頭,解釋道:“這叫六角蓮,十分稀有,我之前給陳衛(wèi)國同志也解釋過,雖然和傳說的地日草很像,但并不是什么仙草?!?/p>
雖然這么說,張主任盯著手里這顆草,卻是滿眼的歡喜,恨不得眼睛都落在上面。
他幾乎把之前告訴陳衛(wèi)國的話,原封不動告訴了陳旸。
“六角蓮雖然不是仙草,可價值很高啊,這么一顆,拿出去賣個大幾十塊,應(yīng)該不成問題?!?/p>
聽到張主任如此說,陳旸差點沒翻白眼。
“張主任,你……你這么大個主任,要為了幾十塊錢去拼命?”
張主任有些尷尬地笑了聲,說道:“我們不是在洞里,看到了記載老虎修道和種仙草的事嗎?”
“我當(dāng)時看到這株草的時候,也沒看太清,但腦子里瞬間就聯(lián)想到了仙草,于是就決定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結(jié)果等我爬到面前時,才發(fā)現(xiàn)并不是什么仙草,而是我知道的六角蓮……”
說到這里,張主任又搖了搖頭,有些自嘲地笑道:“其實我當(dāng)時心里還真有那么一點失望的,但轉(zhuǎn)念一想,六角蓮也不錯,反正來都來了,干脆就摘了下來?!?/p>
“原來是這樣啊?!?/p>
陳旸點了點頭。
其實在聽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猜到了張主任的動機。
甚至在進洞后,看到刻在巖壁上的文字時,陳旸也曾聯(lián)想過所謂的仙草,會不會是地日草。
不過這種想法很荒謬,他只想了一下就拋之腦后了。
陳旸看著張主任,從張主任略帶自嘲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些遺憾的意味。
想來。
這種“修道成仙,妄求長生”的不切實際想法,是很容易影響人心的。
這并非人的愚鈍淺薄。
相反,越是有見識、有身份的人,越是相信這種捕風(fēng)捉影的事。
就像那本牛皮筆記本的主人,明明是有權(quán)有勢之人,卻也執(zhí)著那一方無稽之談中,想要尋找到子虛烏有的地日草。
但陳旸很清醒。
與其追求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還不如踏實一些,老老實實打獵養(yǎng)家。
以至于張主任想把六角蓮給陳旸,陳旸都直接拒絕了。
“張主任,這是你采到的,我不能要。”
“果然,小同志是興趣索然啊。”
張主任看出了陳旸的想法,訕笑著搖了搖頭,有些尷尬地將那棵六角蓮裝回自己的挎包中。
兩人這次上山,雖然經(jīng)歷了諸多兇險,但還算有驚無險。
就張主任被圓鼻巨蜥咬了好幾口,受的皮肉傷重一些,吃完饅頭,他將那件中山裝外套扯成了布條,簡單包扎了身上的傷。
然后只穿著一件白背心,準(zhǔn)備和陳旸下山回家。
“張主任,這次又讓你受傷了,我是在是過意不去,我下回打些野味給你送過去。”
“說什么呢,我這是自愿和你上山為民除害,受傷也是我預(yù)料的,不管你的事,再說要不是小同志你在,我可不止受傷這么簡單?!?/p>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將之前兩人之間有些尷尬的氣氛,給聊驅(qū)散了。
張主任本來就是個爽快人,他搭著陳旸的肩膀,說等下次自己休假,還得再來牛心山一趟,哪也不亂走,就正兒八經(jīng)的好好打獵。
陳旸也求之不得。
不過他特意強調(diào)了一句:“現(xiàn)在這牛心山上的野物危險得多了,張主任,等你下回來,我也得弄一把槍了?!?/p>
“好!”
張主任哈哈一笑。
兩人在葉兒黃的帶領(lǐng)下,往山下走。
途中,再次經(jīng)過昨天那條河溝。
經(jīng)過泥石流的沖刷,從山下帶下來的泥土和草木,將原本的溝壑填平,形成了一個新的緩坡。
至于那座山,更是塌得不成樣子。
兩人站在緩坡上,遙望著塌下來的山腰,經(jīng)歷過一番生死,他們臉上,都掛著不同的表情。
張主任嘖嘖感嘆道:“可惜了,那個記載著山君修道的洞府,就這么沒了,那個放家具的洞窟,有幾個柜子,我都沒來得及打開看看呢。”
陳旸聽到這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張主任,天不早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咱們趕緊下山吧?!?/p>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