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堂屋亮起了昏黃的煤油燈。
飯桌上,擺放了一盤蒜炒青菜,一盤涼拌魚腥草,還有一小盤蓮白炒豬肉。
三樣小菜,都是出自的林安魚手筆。
“誒,還沒走進屋呢,就聞到了香味,安魚,你這手藝可真巧,比阿姨手藝都好!”
劉淑芳走過來,笑得合不攏嘴。
陳援朝緊跟其后,他雖嘴上不說夸贊的話,但走到桌前坐下,迫不及待地就要拿起筷子夾肉。
“有多久沒吃到安魚做的菜了,今晚得喝兩杯!”
“嘁,安魚不做菜,你就不喝酒了?”
劉淑芳數落完了丈夫,又轉頭招呼走過來的林安魚,“安魚,別忙活了,趕緊坐下吃飯吧。”
“叔叔阿姨,你們先吃著,鍋里還煮著青菜湯,我得盯著。”
“嗐,又不是燒肉湯,青菜幾分鐘就燒好了,你先坐著,我去看著就行。”
劉淑芳笑吟吟將林安魚拉到飯桌前坐下。
正好陳旸走進堂屋。
劉淑芳轉頭就對陳旸招呼道:“那個誰,你去廚房里盯著,鍋里燒著湯的,過幾分記得端出來。”
“媽,我有名字……”
陳旸強調了一聲。
劉淑芳聞言,翻了個白眼:“喲,您知道自己叫什么呀?晚飯都讓安魚來弄,我還以為您是哪家來的稀客呢!愣著干嘛,還不快去?”
“好……”
陳旸不敢遲疑,趕緊溜進了廚房。
見兒子老老實實,劉淑芳心情舒暢了許多,轉頭就給林安魚盛了滿滿一大碗飯。
“安魚,你可得多吃點,姑娘家得吃得白白胖胖才好看。”
“謝謝阿姨。”
林安魚接過滿滿一碗白米飯,感受到劉淑芳的關心,嘴角不禁微微揚了一抹上翹的弧度。
“喲,安魚笑了!”
劉淑芳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激動地去抓陳援朝的胳膊,“老頭子,快看,安魚笑了!”
陳援朝趕緊放下酒杯,轉頭看向林安魚,果然看到林安魚嘴角一副笑意驚鴻乍現。
“哎喲,我的林老哥喲……”
這么多天了,終于看到戰友的遺孤綻放笑容,仿佛云開見日月一樣。
陳援朝想起了自己的老戰友,一股愧疚和喜悅的心情沖上心頭,頓時百感交集。
他趕緊趁機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然后一口飲盡。
端著湯從廚房里走出來的陳旸,看到自己父母臉上爬滿了笑容,微微一愣,走過來問道:“過年了?”
“比過年還高興呢!”
劉淑芳挪開飯桌上的菜盤,起身幫陳旸接過一盆湯,同時對陳旸使了個眼神,讓陳旸看看林安魚。
陳旸這才轉頭看向林安魚,看到林安魚坐在對面,和往常一樣安靜著吃著飯,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之處。
但仔細一看,就能到以往林安魚臉上那經年不化的陰郁之色,不知什么時候竟然消散了。
她捧著碗,細嚼慢咽地吃著食物,盈盈的眼眸間,似有一抹輕愉。
這……
林安魚果然情緒變了,是遇到什么開心事了嗎?
陳旸坐下后,按捺心中好奇,一邊吃著飯,一邊偷偷觀察林安魚。
老媽劉淑芳今天心情大好,時不時給林安魚夾菜,到最后,更是把唯一一盤炒豬肉全部趕給了林安魚。
陳援朝和陳旸大眼瞪小眼,就聽劉淑芳轉頭對陳旸吩咐道:“家里沒豬肉了,你有空去買點回來,給安魚補補身子。”
“嗻!”
陳旸趕緊唱了個喏。
“嘁,哪里搞來的亂七八糟動作,好好說話!”
“好的,媽!”
陳旸又趕緊答應,又觀察林安魚的表情。
見林安魚臉上輕愉之色越發明顯,知道林安魚是真的心情好了起來。
或許真的雨過天晴了?
于是,陳旸看向劉淑芳,趁機開口問道:“媽,安魚是不是馬上就能當老師了?”
“當老師?”
劉淑芳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林安魚,有些焦急問道:“安魚,你要當老師啦?你不會跟劉喜那小子……”
昨天劉喜侃侃而談的內容,現在都還在劉淑芳耳邊回蕩,讓劉淑芳耳朵嗡嗡的。
她可不希望林安魚這么好的姑娘,嫁給了劉喜那種人。
“我和劉喜之間毫無瓜葛。”
林安魚抬手輕輕挽了挽耳邊的發絲,搖頭道:“我確實寫過申請想當老師,不過這件事……還沒有辦好。”
說完間,林安魚深深看了眼陳旸。
陳旸正低下頭,心里想著林安魚的話。
他心想明天去找張主任打聽一下林安魚當老師的事,正好去一趟省城,把那個百年何首烏賣了。
只不過,張主任下山后就去了醫院,也不知道他出沒出院,又在哪家醫院?
陳旸心中正滿腹算計著。
旁邊的陳援朝笑呵呵看向林安魚,安慰道:“安魚,有志者事竟成,你和你姐姐一樣懂事,一定能成為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的。”
“就是,別管那個劉喜,安魚,阿姨也相信你一定能當上老師的。”
劉淑芳和陳援朝并不知道,林安魚今天親手推掉了成為教師的機會。
就連陳旸也被蒙在鼓里。
目前為止,沒人知道林安魚是怎么想的。
在難得和諧的氣氛中,一家人歡笑著吃完了晚飯。
飯后。
陳旸來到院子,下意識想逗逗葉兒黃。
結果對著雞棚“嘬嘬”了幾聲,沒見葉兒黃出來,陳旸這才猛然想起,葉兒黃已經被老皮夾帶走了。
老皮夾已經上山了嗎?
陳旸眺望著籠罩在夜色中,如黑云般厚重的牛心山,有些掛念那個固執的老頭。
……
第二天一早,天色霧蒙蒙的。
陳旸起了一個大早,來到院子里,將雞籠里關著的兩只野兔,裝入了背篼。
又找了一塊布,將百年何首烏包裹好,小心翼翼放入背簍中,再蓋上一層蛇皮口袋。
從外表看,陳旸和其他背著背簍上鎮上趕集的農民沒什么區別。
但只有陳旸知道。
他背后背著的何首烏,是價格不菲的金疙瘩。
“爸,媽,我出門了。”
陳旸招呼了一聲,便出了院門,朝牛家鎮而去。
他得先去一趟供銷社飯店,把兩只野兔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