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升起一絲古怪的感覺。
剛才自己讓他變換樣貌，對方分明是想拒絕的，可不知為何，最后還是照做了。
眼下這砍價，對方的反應顯然也是想拒絕，可話到嘴邊，竟然答應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林淵心中雖有疑慮，動作卻不慢，立刻從儲物袋中點出三百靈石遞了過去，順手將攤位上的玉簡功法拿在手中。
神識沉入其中粗略一掃，他臉上露出滿意之色。
此人的確沒有說謊。
這《幻形訣》確實玄妙，不僅能深層次遮掩修為，除非高出一個大境界的修為，否則難以看破。
更能隨心所欲地改變容貌聲音，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
“喂！你剛才不是說，少于八百靈石絕不賣嗎？怎么三百靈石就賣給這家伙了！”
一個粗豪的聲音在旁邊炸響。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中年男人怒氣沖沖地湊了上來，指著攤主質問。
顯然，此人剛才也看中了這部功法，并且已經與攤主進行過一番拉鋸，最終卡在了八百靈石的價格上，分文不能少。
可轉眼間，這功法就以三百靈石的低價賣給了林淵。
攤主猛地握緊了拳頭。
“我的東西，我想怎么賣，就怎么賣，你管得著嗎？”
那絡腮胡的中年男人被他一句話噎住，張了張嘴，竟不知如何反駁。
林淵心中的疑惑更盛了。
他又拿起那枚玉簡，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生怕功法有什么陷阱或者殘缺。
可反復探查了數遍，也未曾發現任何蹊蹺之處。
“你為什么這么便宜賣給我？”
林淵忍不住開口問道。
“因為……因為……”
攤主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因為喜歡你！”
那眼神，與其說是交易達成的喜悅，不如說是帶著幾分憤恨。
不等林淵再問，那攤主竟是猛地一揮手，將攤位上剩余的零散物品全部掃入儲物袋，轉身便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中。
“莫名其妙。”
林淵看著那人倉皇離去的背影，心中嘀咕了一句，但握著玉簡的手，卻不由得緊了緊。
……
血玲瓏一路狂奔，直接回到了自己位于青竹峰的洞府。
“砰”的一聲，洞府石門重重關上。
“該死！怎么會碰見這家伙！”
“太上忘情，與他雙修之后，功法反噬，道心蒙塵！”
“心神為其所引，對其言聽計從！”
她一拳砸在石壁上，眼中滿是懊惱與不甘。
那該死的功法反噬，讓她在面對林淵時，根本生不出任何違逆的念頭。
對方的任何要求，她都會下意識地想要去滿足。
讓他演示功法，她便演示。
讓他三百靈石賣掉，她便賣掉。
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快要讓她發瘋。
“而且，這才幾日不見，林淵他怎么可能踏入煉氣六層！”
“萬一……萬一他筑基，壽元大增……我……”
血玲瓏不敢再想下去，那個后果她無法承受。
“看來，必須做兩手準備了。”
“不能再干等著他老死，必須盡快收集材料，煉制太上忘情丹，重塑道心！”
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湊齊靈石，購買筑基丹，嘗試筑基！”
“真該死！這《幻形訣》，若是能以八百靈石的價格賣掉，購買筑基丹的靈石就湊夠了！”
一想到那白白損失的五百靈石，血玲瓏的心就在滴血。
林淵并未立刻離開坊市。
而是停在了一個售賣丹藥的攤位前。
“師兄，聚氣丹如何賣？”
攤主是個中年修士，一見來了生意，臉上瞬間堆滿了熱絡的笑意。
“這位師弟可問著了。”
“下品聚氣丹，四枚靈石一顆！”
他拿起一枚丹藥，獻寶似的展示著。
“師弟你看，就這最后五枚了，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四枚靈石？
林淵的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他記憶清晰，這小坊市的下品聚氣丹，價格最瘋的時候，也從未越過三枚靈石的門檻。
“這么貴，還叫便宜？”
他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攤主卻一副“你有所不知”的模樣，壓低了聲音。
“師兄，最近宗門煉丹任務又多又急，丹師們煉的丹藥，大半都得上繳。”
“這能流到市面上的，可不就少了么？”
“再加上，咱們跟那縹緲道宗的關系越發緊張，誰兜里不備點丹藥保命？這一來二去，價格自然水漲船高！”
林淵聞言，心中瞬間通透。
原來如此。
以他如今的丹道造詣，一爐聚氣丹成丹九枚。
其中四枚下品，三枚中品，甚至還能出兩枚上品。
若按眼下的市價……
下品四靈石，中品二十，上品更是高達四十！
一爐丹藥，便是足足一百五十六枚靈石！
而成本，不過區區五靈石！
三十倍的利！
一條金光閃閃的大道，仿佛在他眼前轟然鋪開！
林淵的心臟，抑制不住地劇烈跳動起來。
他缺靈石。
“魏合那家伙去尋地心幽火。我若要助他焚盡尸毒，必須備好寒髓晶與玄水草，如此才能煉化這地心幽火。”
“這兩樣，價值不菲”
“更何況……”
“我自己要筑基，就必須要有筑基丹！”
無論是買，還是自己煉，都需要大量的靈石作為支撐。
……
與此同時。
陰尸宗千里之外，一處荒蕪山頭。
兩道流光撕裂天幕，如斷線風箏般重重砸落在地，激起漫天煙塵。
“噗！”
月清瑤身形未穩，一口心血便狂噴而出。
那血色殷紅之中，竟裹挾著絲絲縷縷的黑氣，剛一落地，便將枯敗的地面腐蝕得“滋滋”作響。
她的臉，剎那間蒼白如紙。
“娘！”
蘇清寒發出一聲驚呼，連忙沖上前，扶住月清瑤。
“我中了玄陰老魔的玄陰掌，陰毒已開始侵蝕金丹。”
月清瑤拭去嘴角的血，聲音虛弱。
“方才強催血影遁術，傷勢徹底壓不住了。”
“娘，那我們該怎么辦？！”蘇清寒的聲音帶著哭腔。
月清瑤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抹決然。
“眼下，只有施展《鳳血涅槃法》，將這一身修為連同傷勢，盡數封印。”
蘇清寒面色頓時蒼白。
“娘，此法一旦施展，你的修為就會跌落至煉氣境！”
月清瑤搖了搖頭：“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若不如此，我只怕撐不過三日！”
“不過，你放心，此法雖然兇險，然能將玄陰掌的陰毒徹底鎮壓！”
她看著滿臉淚痕的女兒，強撐著擠出一絲微笑。
“而且墜魔谷，就快開啟了。”
“只要能入谷尋到還陽蓮，煉成涅槃丹，我便能破開封印。”
“屆時，我非但傷勢盡復，更能將那煉化的玄陰掌力化為己用，破而后立！”
說到此處，她眼中迸發出一縷驚人的神采。
“說不定……能借此沖破桎梏，一窺元嬰之境！”
蘇清寒咬著牙，點點頭。
“我為您護法！”
月清瑤不再多言，當即盤膝而坐，雙手結出一個無比玄奧的法印。
剎那間，風起。
她周身的靈氣瞬間暴走，化作一個巨大的漩渦！
那股沛然莫御的威壓轟然席卷，又在下一瞬，盡數向內坍縮！
月清瑤的身體，被一團刺目的血色光華籠罩。
光華之中，她那成熟婀娜的體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逆轉、縮小。
三千青絲寸寸失色，褪為垂髫。
那張清麗絕世的容顏，輪廓也飛速倒退，最終，化作了一張粉雕玉琢、約莫六七歲女童的臉龐。
光芒散盡。
原地盤坐的，已然是一個穿著寬大道袍，顯得有些滑稽的小女孩。
她身上那結丹圓滿的氣息，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煉氣九層的修為波動。
可唯獨那雙眼睛。
依舊深邃，沉靜，仿佛藏著一片星海，歷盡了萬古滄桑。
“娘……”
“好了。”
小女孩開口，聲音清脆稚嫩，但語氣卻與先前一般無二。
“傷勢，已盡數壓下。”
她站起身，有些笨拙地晃了晃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似乎在適應這具全新的身體。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回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