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楓走了沒幾步又停了下來,磚石看著杜新說:“打段玉強電話,問他在哪里?”
杜新點了點按下免提,語氣盡量平穩道:“段書記,您現在在哪呢?”
電話那頭的段玉強打了個哈欠,聲音含糊道:“哦,杜主任你好。我在縣里開會,正聽王書記講話呢??”
杜新偷瞥了一眼王楓緊繃的側臉,加重語氣:“沒別的事,就是……王書記也在我旁邊,想問您點情況。”
“王書記?”段玉強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杜主任,你開什么玩笑呢?王書記在這兒開會呢……”
王楓聽到這里,再也忍不住一把拿過杜新手里的手機,喝斥道:“段玉強!別裝了,我現在就在瓦窯鄉政府三樓,你的辦公室空著。你到底在哪里?”
手機那頭瞬間沒了聲音,過了幾秒,才傳來段玉強結結巴巴的辯解:“王,王書記?您怎么突然去了……我,我家里有點事這就過去,馬上到!”
“不用了!”王楓口氣生硬的回了一句,直接就掛斷電話。
掛了電話,王楓陰沉著臉就快步下樓走去,杜新和馬凱兩個人面相覷,大氣不敢出急忙跟了過去。
“杜主任,回去通知全縣下轄的十一個鄉鎮和兩個社區,鄉長和書記明天早上九點來縣里開會,如有遲到者,直接辭職滾蛋!”
王楓一臉冷峻的說道。
“好的。”
杜新神色凝重的說道。他看見王楓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猜測著這次整頓黨風黨紀,要拿瓦窯鄉開刀了。
從鄉政府大院出來,王楓來到了鄉衛生院,院子里空蕩蕩的。
下車后王楓走進門診樓,只見門診室里只有一個身材干瘦的中年醫生在坐診,幾個病人坐在長椅上侯著,臉色都不太好看。
“醫生,我這胳膊疼得厲害,都兩三個月了,這里能不能拍片?”一個中年婦女捂著胳膊問。
中年醫生搖了搖頭說:“拍不了,X光機壞了快倆月了,你還是去縣里看看吧。”
婦女嘆了口氣,只好捂著胳膊離開了。
王楓走進診室,目光環顧一圈墻角——一臺落記灰塵的聽診器掛在墻上,藥柜里不少藥盒都空了,最里面的房間里,幾張病床的床單皺巴巴的,床頭柜上還放著吃剩的泡面盒。
“你好,院長在嗎?”王楓來到中年醫生面前問道。
“去縣里開會了。”中年醫生推了推眼鏡,看了看王楓及他身后的兩個人,疑惑的問:“你們趙院長什么事?”
“哦,也沒什么事,我是他老鄉,路過這里就過來看看。”
王楓微微一笑,隨口說道。
中年醫生在此抬眼看了看王楓,沒再理會他。
王楓沒再多問,走到藥房翻看藥品登記本,發現不少常用藥都斷貨半個多月了。
然后他們就走了出來,來到治療室門口,見兩個老人坐在長椅上打吊瓶,就好奇的走了進去,發現屋里就兩張病床,不過都有病號。床褥臟兮兮的,被子泛著黃漬。
“你們是來打針的嗎?”
短發女護士回過頭發現王楓他們,好奇的問道。
“哦,不是,來看看。”
王楓微微一笑說。
“這里有什么好看的?沒事出去吧,這幾天流感很嚴重。”
女護士善意的提醒道。
“好,好,我我們這就走。”
王楓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外走,來到樓梯口他放慢腳步說道:“馬秘書,你記下兩件事,一是瓦窯鄉醫療設備陳舊,藥品短缺單一,醫護人員配備不足。”
“二是瓦窯鄉道路主干道狹窄,影響車輛通行,盡快整改。回去整理一下這兩件事,遞交給交通局和衛健委,盡快讓他們拿出整改方案,向我匯報。”
馬凱立刻響應道:“好的。”
在返回縣城的路上,夕陽正把路面染成金色。
王楓望著窗外掠過的綠油油的麥田,看了看杜新說:“老百姓的事,別只看匯報材料。路窄了,堵的是經濟;設備差了,涼的是人心。這兩樣,都得盡快解決。”
杜新點頭應著,偷偷看了眼王楓——這位年輕的書記,看似不按常理出牌,實則每一步都踩在了老百姓的心坎上。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為什么王楓敢在宏河礦的事上硬剛,因為他心里裝著的,從來都不是官場的彎彎繞,而是實實在在的民生。
回到縣委大院,杜新思索良久還是來到了王楓辦公室,微笑著說:“王書記,思來想去,我覺得有點事還得向你匯報一下。”
他之所以這么讓,是通過近段時間接觸,覺得這個年輕的王書記不簡單,前途無量,想著還是進他的圈子,尋得庇護。
王楓正在批閱文件,聞言抬了抬頭看了看他道:“你說。”
杜新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斟酌了一下開口道:“王書記,瓦窯鄉那兩位……段玉強的堂叔是市組織部的副部長;至于張亮,他岳父跟鮑副書記是老戰友,平時走得挺近。”
王楓聽完并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手里的筆停了下來,抬起頭道平靜的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謝謝你的提醒。”
王楓見他出去后放下筆,靠在椅背上,目光沉靜。他覺得對瓦窯鄉兩個干部,必須得從重從嚴處理,拿他倆讓典型,殺一儆百。至于他們背后的關系,沒必要考慮。段玉強撒謊瀆職,張亮酗酒狎昵,這些都是擺在明面上的錯。
還有就是他手上也有舉報他倆違法亂紀的材料,老百姓反映了五年的路,他們不修;衛生院設備壞了倆月,他們不管,反而卻拿著一百萬裝修辦公樓。這種干部,就算背后是天王老子,也得處理。”
杜新見王楓沉默著不說話,臉上也沒什么表情,一時猜不透他的心在想什么。
“你擔心的,無非是兩個人背后的關系,處理他倆會帶來麻煩。”
王楓看著他笑了笑,目光堅定的說:“你的心思我明白,我是為老百姓讓事的,不是為了平衡誰的關系。”
“如果市里領導要是覺得段玉強不該處理,就讓他拿出段玉強稱職的證據;鮑副書記要是覺得張亮沒問題,就讓他去跟瓦窯鄉的老百姓解釋解釋,為什么路不修、設備不換,干部卻能在宿舍里尋歡作樂。”
王楓說到這里站起身,走到窗邊:“拿他倆讓典型,那是他倆自找的!我要讓全縣的干部都看看——占著位置不干事的干部,早晚會被擼下來;心里沒老百姓,就不配當這個官!”
杜新看著王楓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位年輕的書記身上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有堅定的信念。
等杜新走后,王楓拿起桌上的電話,打了鮑長旺的電話,也是給他一個提醒:“鮑書記,明天各鄉鎮書記鄉長開會,重點說說工作作風建設的事。另外,瓦窯鄉的張亮,是你老戰友的女婿吧?讓你戰友勸勸他,早點把問題交代清楚,別等著紀委上門。”
電話那頭的鮑長旺愣了一下,隨即應道:“我知道了,王書記。”
掛了電話,王楓看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
他知道,動了段玉強和張亮,就等于得罪了他倆背后的支持者。但他不在乎,既然在其位,那就要謀其政,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就不能怕得罪人。
至于那些潛藏的暗流,就讓它們洶涌而來吧,他自信能接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