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建山皺了下眉頭。
“你聽誰說的?”
“還能誰說的?小蓉自擱說的唄,她不說我們上哪知道去?要不那么整你能上縣里看病去嗎?”
馮二胖說完。
嚴建山猛地看向嚴曉慧。
這會兒。
嚴曉慧正緊張地盯著馮二胖。
剛才馮二胖說起這件事她就看了過來。
擺著小手示意馮二胖別說。
但馮二胖只顧著看嚴建山,并沒有注意到嚴曉慧。
“爸,我——”
“你讓小蓉那么打的?”
嚴曉慧吞吞吐吐剛要解釋。
但嚴建山壓根不給她機會。
冷著臉喝道。
馮二胖察覺說錯話。
急忙拉住了嚴建山。
“誒你干啥呢?跟孩子生啥氣?”
“你等會兒。曉慧,是不你跟你沈姨說的?”
“我……”
嚴曉慧嚇得支支吾吾。
吭哧半天也沒說出來。
“哎呀你瞅給孩子嚇得!曉慧,你回屋吧,我跟你爸說?!?p>馮二胖拉著嚴建山往大門口走了幾步。
嚴曉慧僵在房門口沒敢回屋。
看嚴建山盯著她也沒敢抬頭。
只是壯著膽子偷瞄了幾眼。
“你看你,有點啥事兒就發脾氣,昨個你剛去縣里隊里就傳開了,是曉慧沒讓小蓉給你打止疼針。那孩子不也為了你好?”
馮二胖試探著勸道。
嚴建山沒回。
只是擰著眉頭盯著嚴曉慧。
昨個要不是沈蓉說大勁兒了。
他都沒想去縣里看病。
上縣里得花不少錢。
哪有找沈蓉打針來得實在?
好在昨個去縣里看完效果挺好。
但不管咋說。
這丫頭也不能騙他??!
跟他好好說說不就得了?
“這丫頭……”
嚴建山雖然生氣。
但當著馮二胖的面也沒多說。
只是苦笑著嘆了口氣。
“我知道上縣里看病是為我好,那也沒這么干的——”
“不這么干你能去嗎?以前我們那么勸都沒去。行了,孩子能想招兒勸你看病就知足吧,搞別人家像曉慧這么大的懂啥???有這閨女你就偷著樂去吧?!?p>馮二胖說著話。
看著嚴曉慧眼底還藏著幾分羨慕。
昨個消息傳開后。
不少人都說嚴建山犟,要早點去不能拖大勁兒。
聽說沈蓉沒給打止疼針后。
這些人又改口說去縣里也沒啥用。
那腿都折了,上哪看也接不上。
下雨陰天啥的還得疼。
當然了。
這隊里還是有不少人替嚴建山高興的。
雖說那腿是接不上,但去大地方看看咋也比光找沈蓉強,說不定碰上個好大夫就給治好了。
然而不管哪一種。
這幫人知道真相后,雖然明面上不說,但私下里都沒少夸贊嚴曉慧。
甚至有不少人都在感嘆。
要是自擱的孩子能像嚴曉慧這么有孝心。
這輩子也算沒白活。
嚴建山咧著嘴笑了笑。
這話還用別人說?
他自擱的閨女當然是最好的!
不過這丫頭以前也不騙人。
跟誰學的呢?
“行了,你趕緊跟孩子回屋吧,腿別凍壞嘍。別跟孩子生氣??!”
馮二胖見嚴建山消了氣也沒多呆。
囑咐完就回了家。
嚴建山把人送走帶嚴曉慧回屋。
但進屋后他又板起了臉。
嚴曉慧關上房門都沒敢往里面去。
“擱那兒站著干啥?進屋!”
嚴建山先一步鉆進東屋。
嚴曉慧挪蹭著小碎步跟上。
但走到東屋門口后。
她也沒急著進去。
趴在門口看嚴建山把拐杖豎到炕頭。
身邊沒啥能打人的東西。
這才鉆進屋站在門口。
“爸,我……我知道錯了……”
嚴曉慧率先開口。
眼睛緊盯著嚴建山。
“誰教你這么干的?”
“啊?沒人教我,我自己找沈姨說的。”
嚴曉慧并沒有供出方安。
也是怕嚴建山生氣去找方安算賬。
但嚴建山并沒有相信。
自擱閨女啥樣他還不知道?
“沒人教你你能那么干?是不小安教你的?”
“不是不是,不是小安!”
嚴曉慧急切地否認。
但嚴建山一看就明白了。
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臭小子——”
“爸,真不是小安?!?p>嚴曉慧還想狡辯。
但嚴建山可沒給她機會。
“不是他還能是誰?你馮叔都說了小安給出的主意,還擱那兒撒謊!?”
嚴曉慧委屈巴巴地低下頭。
看著北邊滿臉愁容。
當初她還跟小安保證不會讓她爸知道。
哪成想剛過去一天,就全都傳出去了。
無奈之下。
嚴曉慧只能補充了句。
“爸,是我找小安出主意,小安這才跟我說的。這事兒不怪他,是我要那么干的……”
嚴建山看得有些意外。
這丫頭咋這么護著小安?
不對!
最近這丫頭和小安走得挺近??!
這倆孩子不能……?
“爸,你看你去縣里看得也挺好的,要不是小安帶咱去,咱都找不著這么好的大夫,你……你就別怪他了……”
嚴曉慧看嚴建山皺眉又勸了句。
嚴建山聞言更加堅定了心中的猜想。
但他并沒有聲張。
“我怪他干啥?去前兒小安忙前忙后的累夠嗆,帶我看病我還能說人家?哪有那么辦事兒的。以后再有這種事兒好好說,別學人騙人,聽著沒有?”
“嗯,我知道了……”
嚴曉慧心安地笑了笑。
“行了,趕緊接水編筐,一忙活又啥前兒了?!?p>嚴建山拄著拐杖陪嚴曉慧接水拿條子。
條子拿進屋用水泡一下。
這樣編前兒才好編。
嚴曉慧拿出椅子讓嚴建山先坐著。
蹲在地上拿粗柳條擺出個米字。
擺完后拿細柳條用壓一挑一的方式固定好。
這才遞給嚴建山去做下一個。
然而。
嚴建山正握著拐杖盯著院里的木頭架子愣神。
聽到嚴曉慧叫他才回過神接了過來。
“爸,是不腿又疼了?”
“沒有,這都沒啥事兒了,你整你的吧?!?p>嚴曉慧撓著頭不明所以。
但也沒有多問。
看嚴建山編起了筐就繼續忙別的去了。
另一邊。
方安家。
方安把嚴建山送走后回屋繼續灌血腸。
這會兒已經把桶里的血灌了大半。
整整兩頭野豬的小腸全都用沒了。
“大嫂,那大腸燉了嗎?”
方安看著空蕩蕩的鐵盆追問道。
“沒,擱那兒放著呢,走前兒不說先留著嗎?”
陳燕芳一指裝著豬下水的塑料桶。
中午方安卸完肉去接嚴建山。
當時就想拿小腸給孩子灌點血腸。
這才讓陳燕芳留好腸子沒往殺豬菜里放。
“那咱拿大腸灌點血腸唄,正好把這血都灌了,灌完再凍。要這么凍化前兒還挺費事?!?p>“行,咋整都行。下屋還有腸子呢,想吃炒的炒那個,你拿著灌吧?!?p>方安看陳燕芳同意了。
這才拿過大腸清洗去油。
這大腸里面的油脂比較多。
灌血腸的話得先把油脂摘干凈。
不然咋灌它都不好吃。
方安拿刀收拾完把剩那點豬血全都灌完了。
留下一大一小兩根血腸。
剩下的全都拿到下屋凍上。
后世很多人凍血腸選擇煮熟之后再凍。
說那樣凍的話不滋生細菌,就不容易變質。
但實際上真正的東北人沒幾個煮熟了再凍的。
家家戶戶都是凍生的。
吃前兒化軟了現煮。
那樣吃著味兒才香。
要是煮完之后凍,化完里面全是水。
熱或煮水都吃不進去。
那還咋吃了?
至于滋生細菌變質的事兒壓根就不存在。
東北的冬天零下二三十度,冷的時候能達到四五十度,人都能凍死還細菌呢?
方安凍完血腸也沒多呆。
洗干凈手去馬棚還馬車送條子。
回來又幫著方德明兩口子編竹筐。
但他不知道咋編,只能先問問陳燕芳。
這編竹筐要先做底。
搭完骨架把底部纏好。
然后再把骨架往上掰。
掰出弧度后拿細柳條慢慢固定。
固定好往上編前兒再慢慢縮。
過程中力道要輕。
防止柳條突然折斷。
方安聽陳燕芳講完又看著編了會兒。
頓時感覺自己行了。
拆開一套新的柳條就想試試。
然而他搭好米字底纏完感覺不對勁兒。
剛想拿下來重新纏,卻被陳燕芳制止。
“誒小安,你趕緊進屋歇著吧,不知道咋整再整壞嘍?!?p>“頭回整沒纏好,重新纏一下?!?p>方安說著還想卸。
嚇得方德明差點坐起來。
“那玩意兒能那么整嗎?你拆完就纏不上去了,柳條一變形不能用了。”
“啊?”
方安拿起來掃了幾眼。
這柳條纏上去就直接彎了,拆完就纏不上去了。
就算能重新纏上去,那也沒之前結實了。
“那這條子——”
“沒事,你擱那兒吧,我一會兒往里面緊緊還能用。趕緊歇著吧,累一天別啥都跟著忙活了。”
陳燕芳安慰完方安繼續忙活。
方安悻悻地退后幾步沒敢再編。
眨眼間。
天黑了。
方安看大哥大嫂在忙他也幫不上。
帶著倆孩子抱柴火做飯,順便把血腸煮一下。
然而。
方安剛把血腸下鍋。
大門口突然有人敲門。
方安披上棉襖出去掃了眼。
來者竟然是常德順?
“常叔?”
“小安?擱家呢?!?p>“你這是……?”
方安警惕地問道。
但常德順并沒有聽出來。
“隊里不編竹筐嗎?老劉說條子擱你這兒呢,我過來取兩套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