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者忽然喊道：“等等，她開了防護屏障！”
那層塑料袋被酸雨腐蝕大半，底下泛著不明顯的微光，雨水貼著屏障的邊緣往下淌。
目標是六區偷渡者，不可能開防護屏障。
“這不是目標！”
“該死，我們中計了！”
反叛者小隊停下腳步，旁邊的垃圾桶突然被人從里面掀開，一道寒光從腋下刺來。
它們下意識側身躲過，抬手就是一槍。
子彈擦著襲擊者的耳畔飛過，打在墻壁上。
陰影里又竄出兩道破破爛爛的身影，手里握著鋼管帶著風聲，重重朝著反叛者揮下來。
“當——”
反叛者成員用機械義肢格擋下，鋼管微微凹陷癟下去，無法再下壓分毫。
它抬起頭，護目鏡后的義眼閃爍著紅光，朝已經暴露的天選者露出猙獰嗜血的笑。
天選者丟開鋼管，轉身逃跑。
她們的目的是引開反叛者的注意力，不讓它們帶走芯片，既然一擊不中就沒有纏斗的必要。
對方裝備精良，自已赤手空拳絕無勝算。
“想跑？”反叛者舉槍瞄準。
頭頂的光驟然大亮，巷口的廣告燈牌開始變換，巨大的全息投影鋪天蓋地罩下來。
墻壁，地面上出現了人頭攢動的喧囂街景。
“怎么回事？！”反叛者被晃得下意識瞇起眼睛，復雜的光影折射會干擾它們的判斷。
空曠的巷子轉眼變得擁擠不堪，無數行人舉著各色雨傘穿行在雨里，亦真亦假。
短短幾秒，又變成了光怪陸離的商品廣告，萬花筒般的房間里圖形和色彩不斷變化。
那幾人早已遁入人群中消失不見。
＊
另一邊，第二區，廣告大廈。
平時這里應該坐滿戴著神經交互頭盔控制廣告投放的控制員，此刻卻空無一人。
巨大的主屏幕前，城市數字模型上的光點密密麻麻，光幕上的數據依舊在一刻不停地變化。
每個閃爍的光點都代表著一處正在播放的廣告，五區的廣告投放數量正在飛快地往上疊加。
黑島涼子躲在廣告大廈附近的高樓上，緊緊盯著光幕上滾動的代碼，腳邊一堆糖果紙。
二區和三區是商業中心。
這里的天選者基本是白領精英，還有一些人拿到了【黑客】和【商業間諜】的身份。
黑島涼子的技術不算頂尖。
多年前的死亡漩渦后，中心城的安防重心就集中到軍工和腦機接口上，無人在意廣告投放。
也很難想到，會有人利用虛擬廣告來搞破壞。
天選者擅長舉一反三，財閥能用廣告來入侵民眾的生活，她們也能用它來反向污染眼球。
趁著各區混亂之際，她們入侵系統，復制人海，扭曲圖像，在五區播放高強度動態影像。
讓這座城市最強大的宣傳工具，
變成最完美的障眼法。
黑島涼子敲下最后一串代碼。
抬起頭看向窗外，外面的雨更大了呢。
虛擬人群全部涌向街道，全息投影鋪滿了西郊，反叛者的子彈都打在了全息影像上。
“4號，你在做什么？為什么不射擊！”
通訊頻道里，反叛者隊員憤怒地質問：“你不會告訴我，仿生人也能被這些破光影唬住？”
“安靜，抬頭。”
甘晝月語氣依舊平穩。
反叛者隊員不明所以地同時仰頭，看到西郊的天空中涌入了大量的懸浮車。
這些懸浮車仿佛失控了一樣，在廣告投影里橫沖直撞，干擾瞄準鏡的鎖定識別。
不止是廣告大廈被黑客趁虛而入，顯然還有天選者想到了交通樞紐控制中心。
她們不敢進行大幅度的路線修改，這樣會觸犯全域警報，而是偽造了交通堵塞和空中管制的假象，誘導車輛自動駕駛的航路偏移。
這種程度的干擾算不上攻擊，更像下載軟件偷偷給普通用戶限流的微調小伎倆。
恐怕治安所的投訴電話現在都被人打爆了。
甘晝月說道：“如果我現在開火擊落，事故監控畫面上傳至荷魯斯，這場行動將宣告失敗。”
“該死！”隊員狠狠砸了下墻壁。
它們完全沒料到會是這個局面，這種精準惡心人的手段，太像是內廷老陰狗的手筆了。
周圍全息影像突然扭曲，色彩溢出變成一片無法理解的馬賽克，下一秒爆發出刺眼的全頻段白光，頭盔連帶著護目鏡都出現了殘影。
巷子里來來往往行走的人影里，突然幾道身影驀然轉身，手中的刀帶著風聲刺來。
“那些人還沒走？！”
反叛者震驚又憤怒，這些人竟然躲在投影人像里，用光影作掩護，一直沒離開！
眼前的白光尚未褪去，就聽“刺啦”一聲，衣服被劃破，不知名的液體潑灑過來。
一股猛烈的腥味沖入大腦，氣息瞬間勾起潛意識里的恐懼，壓抑的情緒爆發出來。
身旁的反叛者發出一聲囫圇的嘶吼，面部肌肉將頭盔頂開，開始攻擊身邊的隊友。
天選者纏住反叛者小隊的同時，另一邊的巷子里，井蓋被人掀開，裴望星從下水道里鉆出來。
她頭也不回地往反方向的巷子里跑。
霓虹燈在雨夜里閃爍不停，全息影像里的俊男美女，極具未來科技感的汽車在天上亂竄。
“啊……沒想到居然是這么個情況。”
裴望星被雨水拍打得很是狼狽，踩著污水橫流的地上，邊跑還邊不忘記碎嘴兩句：“想我以前好歹是個野王，現在資源縮水成野怪了……”
“……”
“嘖，美死你了吧？”裴望星像是能看見對方的表情，“要不是劇情需要，我能讓你揍贏我？”
“……”
酸雨拍打在身上，她絲毫感覺不到疼，每一滴雨都化作充沛的情感流入體內。
那些雨好像是這種城市的臍帶，一端連著她的血肉大腦，一端扎進中心城的鋼筋水泥里。
它們想要將她和這里綁定。
恍惚間，她好像聽到無數細碎的聲音，依戀地在耳邊喊她：“mama…mama……”
閉嘴吧。她心道：“我才不是你媽。”
“留下來……守著…家……”
掌心的芯片越來越燙，幾乎要燒穿皮膚，裴望星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動起來。
“我、我管你守護什么呢……”
爛尾樓高處，瞄準鏡暈開了一片水痕，甘晝月擦掉重新看過去，裴望星已經表情管理好。
[我不想看了，國家會不會后悔遞這個消息？]
[天選者：ok，國家：ok，觀眾：不行。]
[我覺得是選中裴姐已經是比較仁慈了，要是換成沒有綠葉的天選者，那就是真死了。]
[話是這么說，我還是不希望是自家孩子……]
[啊…我們裴姐還在活躍氣氛，減輕隊友的心理負擔，真是全世界最開朗的被害人。]
“你槍法準么，應該不會是布朗彈道吧？”
“……”
“你別不說話啊。”裴望星驚恐，“算了，你還是別提前跟我說了，你預告了我會比較緊張，萬一發達的肌肉卡住子彈，你還得補一發……”
甘晝月忍無可忍，“閉嘴吧你。”
這場雨越下越大了，重重雨幕將遠處的霓虹燈和全息廣告暈成了模糊的色塊。
裴望星跑進育兒院的斜后方，那是甘晝月能清楚鎖定，又最大限度遠離其他反叛者的角度。
甘晝月的呼吸頓了頓，她看到隊友的后背有什么在鼓動，即將撐開衣服展翅出來。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撕裂雨夜。
瞬間壓過了全息投影的雜音和巷戰的喧囂。
那道奔跑的身影猛然一頓，重重地倒在雨地泥濘里，嘴邊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甘晝月對著通訊器，聲音如雨夜般冰冷：“我已擊殺目標，請立即前往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