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能開玩笑的事。”
老師看上去很想開口罵人,但職業素養和謹慎的本質還是阻止了他。
“那好吧。”陳韶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害怕。”
“你真的是市務局的特派員嗎?”
陳韶好奇地望著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老師眼神閃了閃,回答。
那就真的是了。
那他來這里的任務是什么?給予新來的學生保護嗎?如果是的話,他似乎做得不夠好。
“【墮落者】已經走了。”老師說,“你還不快點走嗎?錢主任已經等了很久了。”
陳韶抬高右手,拎著表帶晃了晃。
“老師,你還沒給我校準時間。”
“已經校準過了。”老師揮了揮手,“快走吧,我這里保護不了你。”
陳韶狐疑地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
掛鐘顯示的時間是上午8:19:35,和他的手表差了3秒。
這點細微的差距很難被人察覺,除非是兩個表盤一起看。
“差了三秒。”陳韶把腕表拎得更靠前了,“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老師重復了一遍,“每兩天來校準一次,走吧。”
僵持片刻,陳韶收回手,把腕表塞進了口袋里。
“最后一個問題。”他認真地舉起一根手指,“你認識嚴子承嗎?”
“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師這樣回答。
“那……我之后怎么稱呼你呢?”
老師沒有回答。
陳韶走的時候最后回頭看了一眼0101。
在他離開后,這間簡陋的宿舍就重新鎖上了門,只留下那名老師一個人待在里面,等待著下一個來領取腕表和學分卡的人。
他跌坐在單人床上,哆哆嗦嗦地摸索了一會兒,往嘴里塞了半瓶藥片。
【政教處主任】依舊在烈日下等著陳韶,沒對他磨蹭的行為表達任何看法,只是囑咐他帶好腕表,領著陳韶重新回到了教學樓,然后就離開了。
從始至終,陳韶都沒有看操場一眼。
五樓走廊上并不干凈。
也許是缺少衛生委員和其他清潔人員的緣故,不管是瓷磚上還是石灰墻壁上都不缺乏令人分外熟悉的污垢。
陳韶曾經見過的那只蜘蛛——也或許是另一只在樓梯角落里織了網,一只暈頭轉向的飛蟲迎面撞上蛛絲,眨眼睛就被纏成了一個蛹。
此時還是上課時間,但教室外面并不缺乏學生。他們在【政教處主任】離開前只敢偷偷躲藏在暗處,現在依舊沒有出現在陽光下,一雙雙警惕猶疑的眼睛從四面八方看了過來。
我應該問問他們。
陳韶對自已說。
他們應該認識嚴子承……對方風格太明顯了,在一向喜歡陰謀詭計的學校里簡直就是一場泥石流。
問了之后呢?
陳韶隱隱感到不對。
當然是去讓他殺一下啦!
幼年陳韶歡快出聲。
心臟誒,好痛的,要是沒有老師拉我一下,就要疼死了!
“可是這樣只會更疼。”陳韶停在走廊拐角處,疑惑詢問,“沒有別的辦法嗎?”
“辛立”也說過,【不要有邪惡之心】。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最好別這么做。
所以為什么他總是想用最讓自已痛苦的方式解決想要傷害自已的人?
只因為這會讓傷害自已的人也最痛苦嗎?
陳韶又開始感覺腦袋有些疼了。
不去。
雖然腦子里有什么東西阻止了陳韶記起來,但他秉持著不對勁兒就打住的原則,堅決把這一行為扼殺在了搖籃里。
——胎死腹中是不可能了,他已經對羅明麗動了手。
先不管嚴子承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陳韶目不斜視地穿過走廊,一個教室一個教室地看過去。
他沒找到日歷之類的東西,剛剛問【政教處主任】時也沒得到答案,只能從來到這里的人判斷時間點。
這里沒有熟悉的身影。
不管是辛立還是徐家文,亦或是顧怡靜和李景之,都沒有出現在陳韶的視線中。
是他們這個時間點還不在,還是,他們并不在教學樓內?
但是除了李景之以外的三個人都不傻,去其他地方的可能性真的很低。
不過還是得去其他地方看看,了解了最基本的情況,才能讓人有安全感。
在那之前,得先完成四節課的指標。
下課鈴聲恰好響起,所有教室門里不出意外地沒出人,躲在樓梯口的幾個學生倒是走上了廊道,默默站在了其中一個教室門口。
陳韶自然是跟上。
“你怎么和主任走了?”其中一個學生小聲發問,“你……你怎么回來的?”
其他人雖然沒說話,但眼神已經挪了過來。
“我想先知道你們上節課發生了什么?”陳韶問。
萬一課外不能提及上課發生的事情呢?
前面有個女生回答:“教室的玻璃又壞了一次,老師趕了一個同學出教室……”
她停頓一下,聲音壓得更低:“三排最右邊的同學學分耗盡了,或許會被開除,主任把他帶走了。”
她臉上沒什么表情,眼里卻閃過一絲恐懼。
學分耗盡會被開除……開除意味著什么?
陳韶想到第一周周一食堂里不明來源的指節,還有操場上永無止歇的奔跑者,以及垃圾處理池中那些融化的尸體。
說完,女生看向陳韶,等待著他開口。
“我那節課的老師出事了。”陳韶回復說,“是教思想的李老師……主任說他需要治療。所以暫時沒人能帶我去領學分卡了。”
幾個學生快速交換了一下眼神。
“是那個高高瘦瘦、總是穿著白襯衫的老師嗎?”
另一個學生追問。
陳韶點頭,順便指了指那間教室。
“我們上一節在那里上課。”
“又一個……”不知道是誰小聲嘟囔了一句。隨即,走廊上便重新寧靜下來。
安全的課又少了一個——陳韶猜他們是在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