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陳韶沒在學校里見過除他之外的怪談學生,但是考慮到這個垃圾處理池同時聯通了兩個時間段,就跟食骨之井似的,說不定在【過去】,怪談遍地爬呢。
但是即使是怪談,也不會毫無緣由地冒著被其他怪談襲擊的風險來這里。
是為了時間的聯通,還是為了池子里的東西?
下課鈴聲響起之后,校園里逐漸嘈雜起來,不遠處的林蔭道上人來人往,但無人注意這個角落。
除了慢慢圍攏過來的天選者們。
陳韶把警示牌立在墻邊,思考了一小會兒之后,果斷跳進了垃圾處理池。
他聽到不遠處傳來幾聲驚呼,還有急促的腳步聲,但并沒有在意。
從外面來看,垃圾處理池不過是一個臨時存放垃圾的水泥池子;而到了里面,陳韶才發現腳下的地面并不堅硬,反而略微發軟、黏糊糊的,彈性十足,還有節奏地起伏著,仿佛它也在呼吸。
就好像在人的胃里。
陳韶第一時間感知了這里的出口,確定是在正上方,離開的道理阻力也不大,就安心地借著蹲下的姿勢,直接伸手撥開邊上的紙團等物,右手摸上地面。
不是錯覺,地面確實微微散發著熱度,摸起來的觸感像是之前被哥哥拆掉的面具人,表面光滑細膩,接觸久了還能感覺到地面下方有什么液體在汩汩流動。
只不過,透過上方投射進來的陽光,在陳韶的視野中,他腳下的依舊是再普通不過的水泥地面。
一種相當敷衍的偽裝。
不過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足夠了,畢竟基本不會有人沒事往垃圾堆里跳。
確認完“地面”的情況,陳韶扶著墻壁站直,不出意外地發覺墻壁和地面也是一樣的情況。
他收回手,看到指縫間沾上了許多透明的黏液,沒有什么氣味,但觸感依舊令人惡心。
所以……是吃垃圾的怪談?
陳韶的表情有些微妙。
感覺像是小朋友睡前會聽的那種童話故事。
他順手拿了一張草稿紙擦干雙手,隨即看向四周。
池子里的垃圾并不算特別多,陳韶站直身體后,紙團只和他的胸口平齊,讓他得以順利地看清四周的事物。
池子里理所當然地沒有額外的光源,只有從頭頂泄露的陽光,金燦燦地把觸手伸展到處理池更深處、教學樓的下方——至少從地理位置上來說是這樣。
很多時候,怪談也要遵循一定的物理規則,起碼陳韶所在的這個紙團堆是這樣,越往里走垃圾堆越淺,而在紙團的盡頭,就是一副常人難以忍受的地獄場景。
人體在融化。
仿佛蠟像一樣,各種各樣裸露的器官和完整的尸體都在殷紅的通道里融化了,表面的皮膚大多都迅速溶解,只留下大片大片奶油般的污漬,虛弱無力地躺倒在雪白的骨頭和暈染開來的肌肉組織上。
紅與白的溪流從這塊巨型奶油蛋糕底部一點點滲出,流淌到了陳韶腳下。
他反射性地抬起腳往旁邊退了一步,又從紙團堆最上面撿了張紙重新把手擦了一遍,才往里面走去。
里面很熱。
雖然現在的天氣足有三十多度,已經算得上炎熱,但堆放了尸體的位置熱度還要更上一層,仿佛在試圖用高溫融化它們。
那兩具陳韶尋找的尸體就在這個區域臨近邊緣的地方,全都雙腳朝里、雙手朝外,趴伏在地面上。而從它們身后的拖拽痕跡來看,它們確實在試圖“逃跑”。
陳韶快步走過去蹲下,隔著紙巾把尸體朝上翻了過來。
他先看的是真正的思想老師那一具尸體。
或許是由于環境溫度過高,這具尸體依舊是溫熱的,肢體也還算柔軟,只有關節處有些滯澀。
“工作時間”還沒到,他身上的衣服也沒有溶解,皮膚尚且完好,陳韶扒開襯衫,摸了摸心臟下方開的小洞,又把手指伸進去摸索了一小會兒。
確實是空的。
陳韶對人體結構不算很了解,但是也知道人的胸腔內不可能空空如也,至少心房心室的間隔應該是能夠摸到的。
他收回手,看了看手指上沾染的鮮血,思索一下,把兜里的小刀拿出來,費勁兒將那個口子開得更大了。
隨后,陳韶將右手從那個口子塞了進去。
心臟下方應該有膈膜……摸到了。
左邊和右邊都有肺,還有氣管食道之類的……也還存在。
陳韶的動作突然一頓。
他抓住那塊東西,用力一拽,然后慢慢把手掏出來,展開血淋淋的拳頭。
大股大股的鮮血從那個被割開的口子涌出來,噴泉一樣,頃刻間便染濕了陳韶的膝蓋和小腿。
在他手心里,是一塊全黑的“心臟”。
這塊“心臟”就像是小孩子做科普活動時用的模型,只有一個硬幣大,但細節雕琢得相當完美,動靜脈一應俱全,還在陳韶手心跳動,卻冷得像是一塊冰。
動搖學生世界觀的黑心老師,真的有一顆冷冰冰的黑色心臟,這似乎也不足為奇。
“心臟”依舊在陳韶手心里徒勞地跳動著,就好像真的還有血液能讓它運輸。陳韶把它放在手心端詳了一會兒,沒感覺到自已的思維方式又發生什么變化,就用紙包起來,塞進了口袋里。
除了心臟以外,這位被【惡念】污染的老師并沒有其他的器官異常,陳韶也就轉向他的衣服。
夏季衣裳薄,裝在里面的東西相當明顯。
在襯衫胸口放的是一張和校園卡大小一致的黑色卡片,正面印著花束校徽,背面則是簡單地刻著“丟失概不補辦”六個字。
看不出用途來。
不過顧怡靜在兩次交流時都沒提到這種卡片,那看樣子應該是和【過去】相關的。
在思想老師右邊的褲子口袋里,則是放了半個巴掌大的線圈本。陳韶只粗略地翻了翻,就塞進口袋,準備出去再看。
而被陳韶的規則殺死的那名替身,按理說尸體的僵硬程度應該與思想老師差不多的,陳韶摸起來卻只感覺硬邦邦的,連同樣的溫度都透出一股子寒氣。
顯然,這具尸體早已死去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