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韶一邊聽著，一邊不住點頭。
“我在那個叫……哦，叫趙嘉林的研究員那里看到了，他們說要找什么人與怪談的融合資料，所以才到迷宮里面去的。”
說到這里，他撇撇嘴：“那個趙嘉林好壞哦，我本來沒想進去的，結果他把我拉進去還打我。”
保安沒對陳韶的話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繼續說：
“最初他們研究怪談的目的沒有人知道，只知道特事局進入的時候，被做實驗而未死的患者幾乎全部都擁有了怪談的部分特征，而所有參與實驗的醫護人員都在被抓起來之前選擇了自盡。”
“哦——他們想變成怪談對嗎？我看過你們的研究報告。”
“對，在那個時候，網絡還沒有被完全管控。在特事局反應過來之前，這所醫院的故事就已經被病毒傳播開來。在他們自已書寫的故事中，這群瘋子認為自已是在追求世界的真理，也是在拯救人類的未來。”
“幾天之后，博然醫院就在三院誕生了。”
陳韶又舉手發問：“但是我上次遇見的那個搶我東西的陸靜英，她好像不是怪談啊？”
“她確實不是。”
診室角落的衛真接話。
“陸靜英的家世背景在局里都有記錄。”
保安點頭，說：“剛開始，博然醫院里面確實只有怪談。”
“但是漸漸地，事情開始變了。
“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人類是很復雜的，很多人為了自已的利益都會選擇去傷害其他無辜的人……
“那時候社會不安定，人心惶惶的，很多人寧愿變成怪談也不愿意死，還有很多人快死了所以想試試能不能用另一種方法活下去，還有的人……他們和那群瘋子一樣，都不在乎其他的，只想做出他們的研究。
“所以博然醫院的人越來越多，不光是患者，還有醫生。這些人都在博然醫院的規則之下，然后也成為了它的一部分。”
“可這跟保護我有什么關系呢？”陳韶問，“他們還是找過來了。”
“博然醫院研究一切，最主要的就是怪談的力量，因此……怪談也是他們的研究對象。”保安說，“我們在和它們對抗的過程中，發現它們對自已的研究員也演化出了一種保護機制，即使你哥哥阻斷了那名研究員‘靈魂’的逃離，他們依舊能夠知道殺死他的人在哪座城市。”
“當時從咱們市進入迷宮的，只有你和你哥哥、霍靖，以及兩個市民。”
“所以死的只能是他。”
“你們想讓他們覺得事情已經結束了，讓他們意識不到我的存在？”陳韶坐在椅子上，晃了晃小腿，“唔，也是，我看馬護士那樣的，平時很正常，一被觸發規則就傻乎乎的，不像我，什么時候都很聰明。”
“我們想阻止博然醫院的研究。”保安很坦然，“你說的很對。他們現在可以把人變成怪談，但是那樣的怪談已經和原本的人沒有關系了，只不過是從人類尸體上站起來的另一個意識，就像是一棵草死在泥土里、然后在這片泥土里長出了新的花。”
“絕大多數人都不愿意接受這種轉化方式，所以他們只能是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雖然這頭老鼠有些太大了。”
“但是一旦他們能制造像你這樣的怪談……那局面就會大不一樣了。”
保安沒有細說，但是誰都知道會發生什么。
這樣的情況就發生在陳韶身上。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完全失去自我的意志并不比死亡好到哪里去，所以陳韶當時即便冒著惹怒哥哥的風險，也要嘗試進入市醫院來尋求自我轉化的契機。
如果讓了解這個世界有多危險殘酷的人知道，他們有一條可以既不失去自我意志、又能很大程度上保證安全的道路，那么博然醫院絕對會門庭若市。
“那樣不好嗎？”陳韶晃蕩小腿的幅度降了下來，他拉長了聲音，“沒有病痛，沒有死亡，不會害怕哪天死在哪個怪談手里。只要你們好好地制定法律，很快大家就會安全又快樂了。”
“我們不會把人類的未來交到一群瘋子手里。”這次說話的是黃醫生，她收攏了桌面上的病歷，沉聲道，“而且，如果所有人都變成怪談，最多不超過五十年，人類的文明就會徹底消失了。”
“到時候，整個世界有智慧的存在都會停滯不前，所有人千篇一律地過著曾經的生活，不會再有變化，也不會再有新生命的誕生……除非哪天智能生命能夠出現。”
“你應該知道的，怪談沒有繁衍的能力，你們只能從情感和故事中誕生。”
“從人類的情感和故事里。”
陳韶知道他們說的很正確，邏輯上聽不出什么問題。
但是……
“那為什么不想辦法消滅我呢？”陳韶好奇地舉了個例子，“之前有個壞怪談想拐我，就被我們小區的一個姐姐給吃掉了。如果讓我也被吃掉，那不就好嗎？”
屋子里的大人們表情都微微一變。
顯然，即使很清楚眼前的孩子是怪談，看到陳韶笑著說出這種話，他們還是會感到不適。
保安沉思了一會兒，小幅度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根據我們知道的怪談間相互吞噬的例子，很多特性是會繼承的。”
“而且像你這樣的例子，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陳韶懂了。
就是試過，但是失敗了，或者發現功效不大，所以改變了處理方式。
要是真的有用，說不定就算頂著全年被死盯著報復的壓力，他們也會果斷處理掉自已的。
現在的情況，剛剛好。
這樣的話，他們的立場雖然不能說完全一致，但只要陳韶不暴露自已最深的那個秘密、也不隨意襲擊人，他們之間還是能保持相對友好的關系的。
“那他們這次跑了，還會來找我嗎？”外表是初中生的怪談憂慮地啃著指甲，連腿都不搖了，“平時的我太喜歡想東想西了，總感覺會很費腦子誒。”
“被帶到那里去的話，肯定不能到處跑著玩兒了，哥哥也會又翹課找我的，這樣不好。”他換了另一只手的大拇指繼續咬，“那個假老師還說偷東西的人會來找我，好煩哦。”
衛真說：“學校不會允許校外人士帶走學生的，只要你還在學校里，就是安全的。”
“如果真的來找你了，你可以來校醫院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