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韶回過頭來,冷不丁撈起徐家文的手腕,湊過去看了一眼對方腕表上的時間。
15:41.
和陳韶腕表上的一樣。
徐家文被他嚇了一跳,隨即意識到他在干什么,只好配合地旋轉了手腕。
陳韶也投桃報李,把自已的時間給他看。
“我們的時間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陳韶說。
說完,他審視了一下自已的判斷,換了個說法:“或者說,我們的時間是在同一個【頻率】上的。”
徐家文繃著臉收回手,點頭認可:“其他轉學生應該也一樣。”
陳韶壓低了聲音,和徐家文討論,同時也是為另一個世界的人解惑:
“在老師被提醒之前,其他所有人都處于另一個【頻率】上。規則6的前半條也是針對這部分人的,后半部分才是針對能夠意識到時間不對勁的人。”
“假如說我們感知中的時間是【正常時間】、學生們感知中是【學習時間】、老師感知的是【教學時間】,這三者其實都是【課堂時間】。”
“關鍵點在于,按照規則,學生們需要遵守的其實是【正常時間】。”陳韶停頓了一下,“單從這一點來看,我的理解是,這是一種校準行為——”
“給予學生們一個標準的時間錨點,讓他們以此調整自已的【時鐘】,將時間認知紊亂的學生們強行拉回正確的、或者說是統一的軌道上。”
“‘下課鈴聲’就是這個【錨點】。”
徐家文說:“這個我倒是想到了,但我不明白為什么我們要遵守的是【教學時間】。”
他出來純粹是賭一手——反正要么是【學習時間】,要么是【課堂時間】,肯定要選一個,為什么不選那個最長的?至少這個不會造成超時。
現實沒給他提示,就說明他的選擇要么對了,要么現實也沒分析出來。
“可能是現實里學生對老師拖堂的怨念吧。”陳韶突然開了個玩笑,“前面那個可能是對學生逃課的怨念。”
徐家文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心情卻詭異地平復了些。
“沒準兒真是。”他附和道,配上嚴肅板正的臉,頗有點喜劇效果。
說笑歸說笑,規則還是得好好分析的。
其實陳韶的想法和徐家文一樣,在沒有其余線索的情況下,最好是按照時長最長的那個來。
地理老師在15:36時說下課,并且宣稱自已聽到了下課鈴聲,說明這時對地理老師來說是上課時間40分鐘、準備時間2分鐘——他是15:08到的教室。
所以對于地理老師來說,上課時長50分鐘,就是掛鐘時間顯示為15:46的時刻。
而陳韶之所以把準備時間算進來,也還是出于“選最長”的想法。
當然,也有自已的一點小小思考。
他看了一眼時間,15:45,距離真正的下課時間還有5分鐘,還可以繼續說。
“現在出來的,應該都是轉校生吧?”
陳韶重復了一遍這句話。
從各個教室里出來的人,外表上都是和陳韶一樣的年紀,表情有的凝重有的歡快,但無一例外都沒有恐慌。
天選者和其他學生的區別在哪里?為什么基本只有天選者能夠感知到【正常時間】?
陳韶可以肯定自已和其他學生行為上差距不大,唯一不同的就是中午他沒午休。
但是……那股困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抗的,陳韶能抵抗,是因為他的污染抗性本就比普通人類強。
“你今天午休了嗎?”陳韶問。
“沒忍住。”徐家文回答,他面上也若有所思起來,“你中午沒睡?那就不是午休的原因。”
那么,唯一也是最大的區別就是,其他學生在這所建校十年的學校里,生活的時間足夠久。
長到足夠他們被污染一遍了。
“我猜測——只是猜測。”陳韶說,“或許50分鐘這個限制,是為了避免我們的時間感知也遭到污染。”
污染程度隨時間加強、或者開啟的例子不勝枚舉,最典型的就是圖書館的時間限制。
如果從這個角度考慮,教師身上的污染程度最大——他意識不到真實的時間,必須依靠學生來提醒——作為可能的【傳染源】,他身上擴散的污染,當然要按照他的時間線來計算。
而如果學生和老師全都沒意識到時間不對勁,直接按照老師的認知下課……或許就會像那名跑步者一樣,直接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你有沒有看到什么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陳韶又問。
徐家文默默比了一個5。
“5號窗口有問題。”他說,“中午吃完飯才看見的。”
停頓一下,他補充道:“我們班同學都只看到過桌子的問題。”
所以,操場上的跑步者和食堂窗口對不上的菜單,都是只有天選者,或者說“轉校生”才能發現的。
很大可能也是因為【時間】。
不過目前看來,時間的混亂和他們“班級之星”的目標沒什么關系,最多是影響天選者們的生存而已。
面對【時間】,努力活下來;
面對【道德】,努力不被綁架。
沒毛病。
下課鈴聲在腕表時間來到15:50時準時響起,叮鈴鈴的聲響在陳韶耳朵里近乎仙音。
身后38班的窗簾被靠墻的學生們一一攏起,教室內驟然喧鬧得如同一棵落了上百只小鳥的樹,地理老師則是捂著腦袋從教室里挪了出來,面色發白。
“老師!”
陳韶抬腳走過去,仰臉詢問:“今天上的課,我還有一點不明白,能去辦公室問您嗎?現在是大課間,有半個小時呢。”
地理老師有些恍惚地低頭看他,緩慢地眨了眨眼,又抬手看了一眼時間。
和陳韶的腕表時間是一致的。
“啊……抱歉,同學,老師還有事,要去校醫院一趟。”地理老師按了一下地理課本卷曲的書角,滿含歉意地說,“你可以先去問課代表,或者明天再來找我。”
陳韶立刻滿臉擔憂:“老師,您不舒服嗎?我送您去校醫院吧——這幾本書我幫您送回辦公室?”
地理老師猶豫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課本放到了陳韶手里。
“那就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