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季家人招待沈清棠夫婦的地方從會議室改成了待客廳。
出席的人也從八個人變成了四個人。
只季云鶴、季靈月夫婦以及季問津。
季靈月拉著沈清棠在桌邊坐下,“這兩日我們正商量怎么給你們送信,邀你們過來做客。誰承想信還沒送到你們就過來了。不愧是一家人,又默契不是?!”
沈清棠也笑的十分熱切:“可不是?自從知道自已有親人,季宴時激動的一晚上沒睡。您可別看他冷著臉,他只是不擅長表達,心里惦記著你們。”
季靈月望向季宴時,目露憐愛,“我們又何嘗不是?一直以為姐姐她過得還好。沒想到她已經(jīng)撒手人寰。好孩子,你跟我說說姐姐的事可好?”
季宴時垂眸開口:“母妃去世時,我三歲。”
沈清棠瞥了季宴時一眼。
這話明顯是要誤導(dǎo)季家人:一個三歲的孩童能知道什么?
她沒說話。
如季宴時還不信任季家人一樣,季家人也不太信季宴時。
就好像青年男女相愛之前,屬于互有好感,但是對對方不了解,不敢交心時的樣子。
親人不假,首先表親本就遠,其次季宴時是個幌子,最后,他們壓根就沒見過。
唯一的聯(lián)系季姿月早已經(jīng)去世。
要不是季宴時以季為姓這事,季家人壓根不會想跟季宴時有交集。
季靈月錯愕的看著季宴時,“啊?”
那日只聽季宴時說姐姐去了十多年,沒想到會這么多年。
“她……”季靈月眼眶又開始紅,“怎么走的?痛苦嗎?”
季宴時沉默。
雙十年華的季姿月去世,又怎會是壽終正寢?
季靈月又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姐姐!”
蔡文斌熟門熟路的掏出一方帕子塞給季靈月,“你這幾日都哭多少次了?不是說好今日不哭了?”
季靈月哭的說出話,只是搖頭。
她是想過不哭,好好跟季宴時他們說說話。
看看后續(xù)怎么辦。
沒想到季姿月離開的比她想象的還早,還是備受折磨而亡。
一母同胞的姐妹,讓她怎么不難過呢?
季云鶴只問了一句話:“誰害的她?”
“百里封。”
季云鶴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當(dāng)今皇帝?”
沈清棠這才知道原來當(dāng)今皇帝叫百里封。
季靈月也不哭了,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跟著站起來,甕聲甕氣的罵:“這個畜生!窩囊廢!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姐姐,從頭到尾干的卻全是傷害我姐姐的事。最后還要了我姐姐的命!我要宰了他給我姐報仇!”
沈清棠聽著季靈月的話突然就想起了賀蘭錚。
就沈清棠所聽見的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而言。
百里封和賀蘭錚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
百里封是做的多說的少,賀蘭錚是說的少做的多。
賀蘭錚如何對季姿月的沈清棠不清楚,可他對季宴時唯一的要求也不過是想知道季姿月葬在何處。
被季宴時拒絕后,就把整個西蒙送給了季宴時。
沒說一句好話,不要利益,不要回報,甚至都不需要季宴時叫他一聲“父王”。
不管百里封是否如李婆婆他們所說的曾經(jīng)跟季姿月兩情相悅亦或是如季靈月罵的這樣一廂情愿。
沈清棠都覺得,若她是季姿月應(yīng)當(dāng)會選賀蘭錚。
季靈月拍桌子罵也好,還是吵著要去宰了皇上也罷。
都只能代表她自已而非整個季家。
如今的季家,不可能為了一個已經(jīng)故去的季家女造反。
更不會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外甥”放棄安穩(wěn)的生活,拋頭顱灑熱血。
別說季宴時,就連沈清棠都能猜到季家人的態(tài)度。
認親可以,走動可以。
讓季家軍出山不行。
但,這么多年過去,季家軍內(nèi)部早已經(jīng)不像當(dāng)初入谷時那么團結(jié)。
他們來時是季家軍,所有的將士唯季家人是從。
可時過境遷,那些年輕的將士大都已經(jīng)人到中年。
他們的妻兒都在這里,心里有了牽掛也過習(xí)慣了安穩(wěn)日子。
很大一部分人已經(jīng)不愿意再打仗。
還有一部分人雄心不死,天生就喜歡馳騁沙場,他們覺得已經(jīng)蹉跎了二十年,眼下正好有一個不需要他們舉反棋就能名正言順回到戰(zhàn)場的機會,理應(yīng)抓住機會。
最多的是年輕人。
像季問津這樣的年輕人從出生就在谷中,他們不知道外頭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卻一遍遍的聽老一輩講述外面的世界。
不管長輩口中外面的世界是繁華還是戰(zhàn)亂,總歸是他們沒見過的模樣。
一個個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有著妄想改變天下的野心。
知道有外出的機會,管它是康莊大道還是獨木橋,總是蠢蠢欲動想去看看。
季宴時和沈清棠離開的這幾日,谷里開完大會開小會。
若是按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那么最后的決定是出谷。
若是按照晚輩聽從長輩,下屬服從上司的角度,決定是不出谷。
因為季云鶴也是求安穩(wěn)一族。
可他老了,不代表不理解年輕人的想法。
他們淪落于谷中,說是隱居,其實是見不得光的逃犯。
半地下室修的再好,又怎么能如正常的屋舍?
太陽東升西落,為的不是讓他們晝伏夜出。
若是可以,他也愿意給季家人正名,洗脫身上的污名。
最終,季家人決定自愿去留。
想留在谷中的繼續(xù)留在谷中。
想跟著季宴時離開的可以跟著季宴時離開。
前提是得跟季宴時談好條件。
如季靈月所說,就算季宴時和沈清棠不主動登門,他們也會想方設(shè)法聯(lián)系季宴時。
季宴時不是個話多的人,并不太接季家人的話茬。
沈清棠雖然一直打圓場,不過一旦涉及雙方利益,她便緘口不言。
季云鶴看的出來季宴時很聰慧,已方這些小算盤在季宴時眼中大概跟小孩過家家一樣沒意思。
于是擺擺手示意季靈月安靜,看著季宴時道:“話說到這里,我也就不跟你繞圈子了。我們已經(jīng)數(shù)年沒出谷,對外面的情形不了解。
不管如何,總歸不能憑你一句話,就讓我們這么多人跟你出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