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對你撒了謊。”
沈辭身體微微前傾，燈光在她眼中投下陰影：“關于什么？”
“關于知珩留下的東西。”他避開了沈辭的目光，盯著桌面上那圈被臺燈光暈勾勒出的輪廓。
“他出事前一天，曾經交給我一樣東西。”
沈辭的指尖在桌面上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什么東西？”
“一個筆記本。”葉知時深吸一口氣。
他小心地觀察著沈辭的反應。沈辭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但表情依舊平靜，示意他繼續。
“他出事前一天，特意來找過我，把這個筆記本交給了我。”葉知時的語速很慢。
“他當時狀態很不好他說如果他出事了，讓我想辦法，一定要把這個筆記本交給你。”
“除了這個筆記本，知珩當時還說過什么？”
“我要知道他說的所有話，哪怕你覺得不重要。”沈辭追問。
葉知時搖了搖頭，“他只說里面的東西很危險，但他相信你能看懂。還說或許只有你，才能阻止些什么。”
沈辭沉默了片刻，“你當時為什么沒有交給我？”
葉知時的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他低下頭，盯著自已顫抖的指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沈辭看著他這副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算了。”
“現在糾結過去已經沒有意義。告訴我，現在這個筆記本在哪里？”
“在學院，我宿舍臥室的那個舊儲物柜。最底層，靠墻的那一側，有一塊背板是松動的。撬開它，后面有個縫隙，里面放著一個密封的木盒，筆記本就在那盒子里。”
葉知時急忙回答。
沈辭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筆記本的內容或他隱瞞的細節。她拿起桌上的內部通訊器：“承宇，進來一下。”
嚴承宇幾乎立刻推門而入，仿佛一直就在門外待命。
“在他學院的宿舍，臥室儲物柜最底層，靠墻松動背板后的縫隙里，藏有一個密封木盒，里面是深藍色的硬殼筆記本。”
“你親自挑選一隊絕對可靠、身手利落的人手，立刻制定周詳計劃。務必盡快，并且要絕對隱秘地將東西取回來。”
她略一沉吟，補充道：“學院現在情況復雜，未必安全，葉知寒的目光可能也在那里。一切行動以隱蔽和效率為優先，確保東西和人手都萬無一失。”
“明白。”嚴承宇沒有任何多余的疑問。
他目光掃過葉知時，隨即轉身快步離去，書房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帶起一陣微弱的氣流。
書房內再次恢復了寂靜，只剩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葉知時的心依舊高懸著，他不敢看沈辭，只能感受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已身上。
他知道，東西能否順利取回還是未知數。
即便是取回了，他之前的隱瞞行為，已經在他們之間劃下了一道裂痕。
沈辭不再追問，不是因為不在意，而是因為眼下拿到東西才是第一要務。
“你知道方舟現在在做什么嗎？”沈辭再次開口。
葉知時一愣，他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聲音帶著不確定：“我只知道他們在進行一些非常規的秘密研究，具體內容我不清楚。蘇婉清和葉知寒從不讓我接觸核心事務。”
“我被關起來之后，偶爾能聽到看守閑聊幾句，但也都是些碎片化的信息。”
“那你聽他們提到過世界的嘉獎嗎？”沈辭緊緊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世界的嘉獎？”葉知時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
“你聽說過，對不對？”沈辭沒有放過他的異常。
葉知時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是。我聽他們提起過。”
“在哪里？什么時候？誰提起的？”
葉知時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掙扎，最終還是在沈辭的注視下敗下陣來。
他抬起頭，“是葉知寒。在我被關起來三天后。他親自帶我去看的。”
他深吸一口氣，“那是在方舟地下很深的地方，一個是白色，到處都是冰冷儀器的房間。隔著厚厚的玻璃我看到里面有一個人，被固定在一個椅子上，頭上插滿了各種線和管子。”
他的語速開始變快，“一開始，那個人還很正常，只是有點緊張。然后葉知寒下令開始實驗。接著，房間里那種看不見的東西就出現了。”
“雖然沒有實體，但我能感覺到，即使隔著玻璃，那種莫名迫感，讓我喘不過氣。”
葉知時的額角滲出冷汗：“那個實驗者劇烈掙扎，眼球布滿血絲。接著，他的皮膚下有東西在蠕動，七竅開始流血。”
“就在那人快不行的時候，葉知寒站在我旁邊，透過玻璃觀察。他的眼神異常狂熱，對著通訊器冷靜地說：記錄數據。這就是世界的嘉獎。想要觸及真理，就必須承受祂的低語。”
“那根本不是嘉獎，”他喃喃低語。
“是折磨，是謀殺。后來我才知道，那人沒能撐過去。而葉知寒只是平靜地吩咐處理尸體，催促團隊分析數據在他眼里，那甚至不是一條生命，只是一次失敗的數據采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隱瞞了那個筆記本的存在才導致這一切的發生。”巨大的負罪感幾乎要將他壓垮，他雙手捂住臉，從那天起，那個死去的人成了他噩夢。
沈辭沉默地看著他崩潰的模樣。
她沒有出言安慰，也沒有指責，只是靜靜地等待著，讓他將積壓已久的情緒宣泄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葉知時的顫抖才漸漸平息，但他依舊不敢抬頭。
“抬起頭來，葉知時。”
葉知時緩緩放下手，露出一張布滿淚痕、狼狽不堪的臉。
“看著我的眼睛。”沈辭命令道。
葉知時被迫迎上她平靜的目光。
“你認為，如果你當時交出了筆記本，葉知寒就會停止他們的研究嗎？”
葉知時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說是，但在沈辭那過于冷靜的目光注視下，那個字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
“不會。”沈辭替他回答了，語氣斬釘截鐵。
“方舟的研究，投入了難以計數的資源，牽扯了太多人的野心和利益。一個筆記本，哪怕里面記錄著再驚人的秘密或警告，也最多只能讓他們更加謹慎，但絕不會讓他們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