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特招生宿舍樓里一片死寂,只有孫曼曼所在的房間還亮著一盞昏黃的臺燈。
她蜷縮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抱住自已,卻無法抑制從四周傳來的寒意。
室友們早已刻意避開她,連目光都不愿與她接觸。
空曠的房間里,只有她粗重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
她該怎么辦?
解釋?她拿什么解釋?
說這一切都是一個來自高維度的系統指使的?
誰會信?恐怕只會被當成精神失常,罪加一等。
求饒?向誰求饒?
副校長?學術委員會?還是那個眼神冰冷的政府人員?
他們只看證據,而她,百口莫辯。
逃跑?學校已經明確限制她離校,她能逃到哪里去?
更何況,如果事情真的涉及所謂的國家安全,天涯海角恐怕也無處容身。
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讓她窒息。
就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一個身影,一句話,突兀地闖入了她的腦海。
沈辭。
那個始終冷靜、仿佛洞悉一切的少女。
“有時候,走得太快,容易忽略腳下的路是否堅實。參考資料,還是要核實清楚來源為好。”
當時她只覺得那是居高臨下的嘲諷和敲打,但現在細細回味,那句話里似乎還藏著別的意味。
沈辭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些算法有問題?
她是不是預料到了自已會落到這步田地?
如果她都知道,那她知不知道系統的存在?
這個念頭讓孫曼曼猛地打了個寒顫。
如果沈辭連系統都知道,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展現出的那種超越常理的博聞強識,難道也源于系統?
一個大膽的,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猜想,在孫曼曼心中滋生。
沈辭,或許和她一樣,并非普通人。
不同的是,沈辭似乎牢牢掌控著一切,而她,只是一個被利用、被拋棄的棋子。
這個猜想讓她感到恐懼,卻也像絕望的深淵中垂下的一根蛛絲。
去找沈辭。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再也無法遏制。
去找她,坦白一切,祈求一線生機。
哪怕沈辭是那個布局的人,是那個看著她落入陷阱的獵手,但此刻
孫曼曼悲哀地發現,自已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擁有破局能力的人,竟然只有她。
這無異于與虎謀皮。
但,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孫曼曼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快而感到一陣眩暈。
她扶住桌子,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已冷靜下來。
她不能空手去。
她需要籌碼,需要能讓沈辭感興趣的東西。
系統!對,系統!
雖然它休眠了,但那些記憶還在。
它說過的話,它提供的資料,它偶爾流露出的對沈辭的忌憚,這些都是信息。
孫曼曼翻出僅剩的紙筆
她的電子設備都被收走了
憑借記憶,她開始瘋狂地記錄系統的結論。
它給出的原著劇情和與現實的偏差
它對沈辭的評估:高優先級威脅、未知變數、核心目標
她寫得飛快,字跡潦草,生怕遺漏任何一個細節。
這些支離破碎的信息,連她自已都無法完全理解,但她希望,這些能成為她與沈辭對話的資本。
做完這一切,窗外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孫曼曼換上一身干凈的校服,仔細洗了把臉,試圖讓自已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她看著鏡中那個眼神惶恐卻帶著一絲孤注一擲決然的自已,握緊了拳頭。
清晨的學院還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空氣中帶著涼意。
孫曼曼避開可能遇到熟人的大路,沿著偏僻的小徑,朝著東側緩坡上那棟標志性的小洋樓走去。
每靠近一步,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恐懼、屈辱、以及一絲微弱的希望,交織在她的心頭。
她來到雕花木柵門前,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等待的幾秒鐘,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門開了,出現的不是傭人,而是穿著居家服,似乎剛晨練回來的沈辭本人。她看著門外的孫曼曼,臉上沒有絲毫意外,仿佛早就預料到她的到來。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孫曼曼蒼白的臉和緊握的拳頭,淡淡開口
“你來了。”
孫曼曼所有準備好的說辭,在這句平淡的話面前,瞬間土崩瓦解。
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艱難地吐出了三個字
“救救我。”
沈辭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深邃的丹鳳眼里沒有任何憐憫,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
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側身讓開了一條路。
“進來吧。”
她的聲音依舊沒有什么起伏,但這三個字,對于站在懸崖邊的孫曼曼而言,卻仿佛是天籟。
孫曼曼踏進了這棟她曾經無比渴望踏入,此刻卻感到無比沉重的小洋樓。
她知道,從她踏入這里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將走向一個完全未知的方向。
而她唯一的希望,就系于眼前這個清冷莫測的少女身上。
客廳里,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與室外的清冷形成鮮明對比。
沈辭在沙發上坐下,示意孫曼曼也坐下。
“你想讓我怎么救你?”沈辭直接問道,沒有任何寒暄。
孫曼曼將手中那張寫滿字的紙遞了過去,聲音帶著顫抖
“我知道我可能沒有資格談條件。但是我把我知道的,關于它的一切,都寫下來了。我覺得,您可能知道它的存在。”
沈辭接過那張紙,目光快速掃過上面潦草的字跡。
當看到幾個關鍵詞時,眼神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動。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將紙輕輕放在茶幾上,抬眼看著孫曼曼
“所以,你現在終于愿意相信,你所謂的金手指,不過是把你推向深淵的推手了?”
這句話,如同最后的一擊,徹底粉碎了孫曼曼所有的僥幸。
沈辭果然什么都知道!
淚水瞬間涌了上來,孫曼曼哽咽道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相信它,不該妄想走捷徑,求您,給我一條生路,我愿意做任何事”
沈辭沉默地看著她,似乎在評估她話語里的真實性。
客廳里只剩下孫曼曼壓抑的哭泣聲。
良久,沈辭才緩緩開口
“生路,有。”
“但前提是,你必須完全聽從我的安排,并且徹底與它割裂。”
孫曼曼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
“我愿意!只要能擺脫現在這一切,我什么都愿意!”
“即使過程可能會很痛苦?即使你可能需要面對你無法想象的事情?”
“是!”孫曼曼毫不猶豫地回答。再痛苦,還能比現在更絕望嗎?
沈辭點了點頭,站起身
“好。那么,第一件事,留在這里。在你身上的麻煩解決之前,這里是你唯一安全的地方。”
孫曼曼愣住了。留在沈辭的小洋樓?
“第二件事,”沈辭走到窗邊,望向圖書館的方向
“把你腦海中,所有關于它與你對話的記憶,尤其是它誘導你、控制你的細節,盡可能詳細地回憶并記錄下來。”
孫曼曼似乎明白了什么“您是要對付它?”
沈辭轉過身,陽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清冷而強大的輪廓。
“不是對付。”她糾正道,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凜然的決意。
“是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