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晚間,金玉貝被升為四品皇子陪侍的消息傳了出去。
安王府中。
趙玄戈聽到消息,冷哼一聲:
“給她機會做人上人不愿,一心只想當奴才,四品又如何?賤骨頭!”
小刀在一旁聽著,眨了眨眼。
他知道,自家王爺對那死丫頭呀,就是心口不一。
若是此時他開口損那死丫頭幾句,說不得還會反過來被王爺斥責。
趙玄戈等了一息,沒聽到小刀出聲,不由挑眉。
往日這人總是積極附和自已,今日怎么……
“舌頭被誰叼了?”他沒好氣地開口。
小刀公公只能堆起滿臉笑。
“王爺,奴才不懂您的心思。奴才若說了實話,王爺心中又會不快,倒不如不說!”
他的表情竟帶出了一絲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趙玄戈見了,更加不快。
“本王在你心里就這么沒出息?是那種為了一個女子郁郁寡歡、放棄大業的人?!”
小刀公公撇了撇嘴,敷衍回答:“王爺……自然不是。”
安王切了一聲,語氣憤悶。
“后腦勺還傷著,眼睛上那條疤還沒褪,就著急慌忙去伺候病秧子和小病秧子,真是賤!”
小刀公公不敢去看自家王爺的眼神,也不接話,低頭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是啊,可不就是賤!
那么多兵器,偏要練“劍”。
爺大不中留,攔來攔去,攔成仇!
隔日一大早,青禾趁著采買的機會出了宮。
她如今是尚食局的司供,出宮方便許多。
再次走進烏衣巷,敲響李府的大門。
很快,那位老門房又來開門,見到青禾愣了一下,而后立馬笑道:
“姑娘,是你呀,來來來,快進來。”這次態度明顯熱情許多。
青禾進了大門,問道:“你家大公子呢?”
門房回道:“在里面歇著呢。”他的手指了指自已的頭,“公子受傷了!”
青禾自然知道,拔起腳來就要進二門,卻不料面前緩緩挪過一座肉山,結結實實把垂花門擋住。
順著一只出奇大的皂靴,她的目光一寸寸向上挪,嘴巴一點點張大。
看到最后,青禾不由后退一步,吸了一口涼氣。
這人,怎么也這么高?和面墻似的厚實!
鐵柱低頭看向垂花門外的人,甕聲甕氣帶著隴西腔問了一句:
“你是哪個喲?”
青禾挺了挺腰桿,看著面前這人憨厚、清澈的眼睛,嘎嘣脆回道:
“我和你能說得明白嗎?別擋著門,我要見你家李大郎。”
如上次一般,沈巖很快就從里面小跑著過來。
見到青禾,忙開口道:“青禾姑娘,快請進吧。”
肉山挪開,青禾點頭,抬步進了二門內。
這一次,她的時間相對充裕,腳步沒了上一次的匆忙。
鐵柱跟在她身側,吸了吸鼻子,突然來了一句:
“你身上有麻椒味兒。”
青禾瞪大眼,抬頭看他,又低頭聞了一下自已的衣裳,奇怪道:
“我早上炸的花椒油,換過衣服你還能聞到?!”
鐵柱笑出一口白牙,“我鼻子靈,稍微有點兒味道,就能聞見。”
他濃眉大眼,樣子憨厚,一看就是很容易打交道的人。
青禾不由多了句嘴:“我炸花椒油涼拌雞絲呢!”
鐵柱一聽,眼睛一亮,接話道:
“我們那兒喜歡熬紅油,用辣子熬紅油,拌面可帶勁了。
面條也和你們這兒不一樣。
我們那兒的面都是現和面、現搟的,我做的褲帶面可香了!
一碗下去扛餓得很,不像你們這兒的面,一大碗吃下去肚里還是空落落的。”
青禾聽著覺得新鮮有趣,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腰間,心中思忖:
褲帶面?!
就這人褲帶這么寬的面?
那可怎么吃啊!
沈巖在旁邊聽著他們兩個說話,心中覺得好笑,不由摻和了一句。
“鐵柱喜歡做面食,青禾姑娘是尚食局的,你倆倒可以交流交流,切磋切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青禾一聽,立馬笑道:“那你還會做什么?你剛說的紅油是怎么熬的?”
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一路說著,氣氛越來越熱烈,挨得越來越近,很快就到了李修謹房門口。
沈巖屈指叩了叩房門,朗聲道:“公子,青禾姑娘來了。”
屋內驟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聲響,杯盞碰撞、器物落地“叮鈴咣啷”響作一團。
緊跟著,李修謹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的無措與急切,隔著門傳出。
“等……等片刻。”
又候了一會兒,他的聲音重又響起:“進來吧。”
沈巖推門而入,目光掃過屋內,眼皮不由一跳。
只見床邊的小幾上一片狼藉,一只青瓷茶杯翻落在地,碎裂成數片,茶水順著地板紋路漫開一灘。
李修謹端坐在床沿,衣冠穿戴得整整齊齊,只是發冠微微歪斜,耳后還沾著半縷未理順的發絲。
顯然是方才聽聞青禾到來,急切起身更衣時,不慎帶翻了桌上之物。
青禾進門,聞到苦澀的藥味,又見地上杯盞碎片,不由皺了下眉。
姑娘讓他來“看”李大郎,她自得看仔細。
走近幾步,她俯下身左左右右看了一圈李大郎包得層層疊疊、嚴嚴實實的腦袋,又見他目光些呆愣,心里嘀咕,沖口而出一句。
“李家大郎,你可認得我?”
“嗤嗤!!”沈巖在旁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丫頭大概以為自家公子撞傻了。
李修謹愣了下,眨眨眼點頭:“自然,青禾姑娘!”
青禾這才松了一口氣,拍拍胸脯,幸好沒傻!
這狀元郎要是撞傻了,長得再好看,也配不上自家姑娘呀。
她大咧咧到一旁拖了個椅子坐下,并不急著說話,而是摸向了自已袖中。
隨著她的動作,床邊小幾上逐漸多了一堆東西。
李修謹的眼睛越瞪越大,鐵柱好奇地湊近,蹲在青禾邊上,驚地張大了嘴。沈巖也是一臉驚詫。
直到茶幾上堆成一座小山,青禾才拍了拍手,呼出一口氣:
“這些東西呀,都是姑娘讓我帶過來的。”
鐵柱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捏住了她的袖子,不死心地抖了抖:
“還有么?你這袖子里能藏這么多東西?!”
青禾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我們尚食局的人有出宮機會,不得多采買些東西?
而且往宮內帶東西,再轉手還能賺銀子呢!你不知道吧,我跟你說噢……”
“咳咳!”李修謹突然輕咳兩聲。
青禾這才停了嘴,挪了下屁股,指著面前高高隆起的一堆東西。
“這是豬肉脯、這是杏干、這是雞肉條、這是梅子糖、那個是薄荷糖、這是姑娘前陣子教我做的龍井小曲奇、旁邊是小蛋卷,還有這個,還有那個……”
她嘰里呱啦說了一堆,李修謹的嘴角慢慢翹起,垂眸問了一句:“這些都是給我的?”
青禾點頭:“那是自然,聽說你撞了頭,姑娘可擔心了,一早就讓我出宮來看你。”
李修謹看向她的袖子,耳尖漫上淺粉,握成拳的雙手在膝蓋上摩挲幾下。
“她,她就沒有什么,什么……信要你轉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