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垂下眼眸,安靜聽訓(xùn)。
仿佛這樣的事情于他而言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沈枝意強行壓下心里的憤怒。
還是第一次見父子相處,這般生硬冷淡,毫無感情。
似乎除了打壓責(zé)罵之外,就是呵斥。
她實在不敢想象,這些年來,澤兒是怎么在陸承的身邊健康長大到現(xiàn)在,性子還沒有扭曲的。
“陛下,太子殿下寫的字臣妾看著挺好的,別說殿下年紀還小,還有不少進步的空間,哪怕是有些幾十歲的人,也不一定能夠有殿下如今的這般造詣。”
“不說別的,臣妾的字就比不上太子殿下,您應(yīng)該多夸夸殿下才是。”
沈枝意走到了陸承的身邊,看向他手中的紙張開口道。
此話一出。
父子倆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一個帶著打量,一個帶著欣喜。
沈枝意假裝什么也沒察覺,直接從陸承手中抽過太子用過的紙張,放在案臺上,提筆在一旁寫下了自已的名字。
片刻之后,放下筆墨,把白紙攤開呈現(xiàn)在兩人的面前,嘆了一口氣道。
白紙之上,除了原先的那行筆走龍蛇,字跡流暢的字跡之外,沈枝意三個大字勉強只能算是娟秀,襯得一旁太子的字越發(fā)不凡
“陛下,您看,太子殿下的字是不是比臣妾一個大人的好太多了。”
“臣妾還真沒從太子殿下寫的這幾個字里發(fā)現(xiàn)什么不好的,反而是臣妾的字,還不如一個孩子。”
陸承抬眸看了一眼,面不改色道。
“你的字確實丑,該好好練練了。”
太子沉默片刻道,“兒臣倒是認為,沈娘娘的字別有一番風(fēng)骨,瞧著很是獨一無二,旁人一眼就能認出。”
母親的字,在他心里自然是極好的。
陸承看向身邊的兒子,又看向一旁因為兒子這話,面露喜悅的女人。
他眸色微微沉了幾分,意味不明嗤笑一聲。
“你們倒是像彼此的知已。”
大楚儲君的字,哪能跟一般人來比。
不說別的,就說他,他在太子這個年紀的時候,寫出來的字堪比大家風(fēng)范,一字價值千金。
沈枝意立馬重新在案臺上鋪上一張白紙,為他研墨。
“既然陛下看不上臣妾的字,不如您親自來寫一張,也好讓臣妾長長見識。”
陸承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沉,站在原地并沒有動。
直到沈枝意把墨研好了,又把筆遞到了他的面前,他垂眸看了眼面前的筆,接過來走到案臺之后,筆走龍蛇,氣勢如虹。
瞬間之間,空無一物的白紙之上出現(xiàn)了三個力透紙背,行云流水宛如龍飛九天的三個大字。
【沈枝意】
上一張白紙上的沈枝意三個字跟陸承剛剛寫的這幾個字一比,簡直是像是幾歲小兒剛認字時候?qū)懙摹?/p>
陸承這人怎么樣先不說,但這個字寫得確實是難得的好。
沈枝意不想夸他的,但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張紙上自已的名字。
沒想自已的名字還有這么好看的時候。
陸承把手中寫好的字丟到了沈枝意的手上,淡淡開口。
“朕的這字如何?”
沈枝意微微一怔,下意識回答,“……挺好的。”
問她做什么,她又不是書法大師。
陸承聲音又冷淡了幾分,似乎是不滿,又似乎是別的。
“好在哪里?”
沈枝意:“……”
她怎么知道好在哪,她從小到大又沒有念過多少書,也不懂得欣賞什么書法字體。
“好在……好在字漂亮?”沈枝意想了想,試探性道。
陸承沉默了。
算了,他問她做什么,她在這方面幾斤幾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等閑下來,朕給你找個女夫子。”
“好好學(xué)一學(xué)。”
沈枝意連忙搖頭,“不用了吧,臣妾又不用考科舉。”
澤兒的字這么好,都被陸承這般挑剔嫌棄。
她那點本事更不用說了,指不定要被這個人天天嫌棄。
陸承微微頷首,“既然你不想讓女夫子教你,那就讓別人教你。”
“誰?”沈枝意嚇了一大跳,看向陸承的眼神不對勁了,不會是他自已吧。
要是這樣,還不如女夫子。
陸承神色淡然,“明日你就知道了。”
沈枝意還以為是他,連忙拒絕,“陛下,要不還是女夫子吧。”
陸承沒再搭理她,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太子。
詢問了一下他的功課,又問了他的一些功課上的問題,對他指點了一二,他幾乎一眼就能看出太子那些回答之中的問題所在,寥寥幾句,就能叫人豁然開朗,醍醐灌頂。
太子站在他面前恭敬回答,幾乎都能回答得出來。
偶有不懂的,得到帝王的指點。
他很快就能想明白,并且給出一個更滿意的答案。
沈枝意坐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微微有些走神,似乎只有在這個時候,陸承才有點當(dāng)父親的樣子,偶爾也會對太子流露出幾分贊賞的意味,但更多的嚴苛。
每每這個時候,太子都會不自覺靠近陸承,眼底多了幾分對父親的敬仰。
好半晌,父子之間的這番考問才算結(jié)束。
陸承停了下來,看著眼前的半大少年,眸色漆黑深沉,“比上次有進步,不過還需努力。”
“大楚的儲君,不需要才學(xué)十分過人,但也不能是個草包。”
“你還需要多下下功夫。”
太子微微一怔,連忙拱手點頭。
“是,父皇。”
不知為何,今日的父皇對他似乎比從前溫和了些,還夸了他,換做從前,他是不可能在父皇這里得到夸獎的。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看向帝王身邊的女人。
是因為……母親也在這里嗎……
見兩人有要離開的痕跡。
太子連忙開口,“父皇,兒臣派人準備了御膳,不如父皇和沈娘娘今夜在東宮用完晚膳再走。”
此話一出,一時之間周遭的氣氛凝固了片刻。
陸承回頭看向這個兒子,一下子對上了兒子眼中的期待和緊張。
說是少年,其實還是個十歲的孩子。
想到這個兒子是因為什么,才會被他禁足的。
陸承沉默片刻,又看向沈枝意,見她似乎沒有察覺到太子的目光。
“既然如此,那就在東宮用完膳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