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讓張志霖愈發清醒地認識到——官場恰似沒有硝煙的戰場,別看表面的風平浪靜,暗處的權衡與斗爭從來不會停歇,每一步抉擇與行動都需如履薄冰、謹小慎微,尤其不能授人以柄,更不能留下任人置喙的口舌。
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半了,張志霖考慮再三,還是撥通了縣紀委書記歐陽修遠的號碼。
響了三聲后,電話接通,歐陽書記打趣道:“志霖,放假了不好好陪媳婦,大半夜的想起我了?”
張志霖嘆了口氣說:“我倒是想好好休息幾天,可事不由人呀!歐陽書記,做好準備吧,暴風雨即將來臨!‘趙長城遺址’破壞的事,馬上就要‘爆’了!”
聽到這話,歐陽修遠心里“咯噔”一下,忙問:“爆到哪了?”
“捅破天了!省里已經壓不住了,我估計調查組很快就要來永安。打這個電話,是想提醒一下你,前幾天咱們處理這事,程序上一定不能有疏漏,缺什么趕緊補齊。”
“真是多事之秋,為這點事情……哎,真是不值當呀!志霖,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去單位,親自盯著把材料補全。”
“行,那就早點休息吧!”
“估計早了睡不著,志霖,謝了!咱們隨時保持聯系,互通有無。”
……
10月2日,早上8點,趙學安書記撥通了王道鑫省長的電話,開門見山道:“昨天的內參看了嗎?”
“書記說的是‘趙長城遺址’遭破壞的通報吧?沒想到永安縣這么不消停!”
“問題已經擺在明面上了,必須嚴肅處理!我的意見是讓環保部門下去查一下,把問題和責任搞清楚,盡快拿出處理意見,避免陷入被動。”
“行,書記,我馬上安排環保廳落實。”
“先不要給河中市打招呼,以免打草驚蛇,給調查增加難度。”
“明白,我會叮囑環保廳,不要‘走風漏氣’。”
……
上午10點,永安縣縣長師博文心急火燎地趕到省會并州,向市長杜昊然匯報“緊急”情況。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后,杜昊然趕忙聯系常務副省長呂躍鋒,隨后帶著師博文前往呂省長家中匯報工作。
下午四點,中央第二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組接到命令,秘密前往永安縣,調查“趙長城遺址”遭破壞一事。
……
五點左右,同學們陸續來到烤肉宛飯莊。昨天已經約好了,今天趙家康請客。
席間推杯換盞,氣氛正酣時,劉德凡卻發現張志霖有些心不在焉,老是走神,他湊過去,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出啥事了?”
張志霖也不隱瞞,往椅背上靠了靠,同樣放輕了語調:“縣里出了點事,跟環保沾邊,我擔心鬧大。不過好在,這是調整分工之前‘捅的簍子’,按理說不該算到我頭上。”
“那你擔心個錘子?”
“哎,總歸心里不踏實!不論如何,我現在是分管領導,就怕后續處理的時候,有人不分青紅皂白亂扣帽子。”
劉德凡聽了,指尖在桌沿輕輕敲了敲,隨即問道:“要不要給你找找人,提前打聲招呼?”
張志霖抬眼看向他,帶著點意外:“你在環保部還有關系?”
劉德凡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只要想有,就能有!你的事,那必須得有!”
張志霖想了想,才緩緩開口:“現在形勢還不明朗,說不定是我杞人憂天了。”
劉德凡提醒道:“這種事宜早不宜遲,真等事情發酵起來,再想補救就晚了!你先說說到底啥情況,我也好提前幫你留意著。”
見他這般堅持,張志霖如實說道:“我們縣‘趙長城遺址’被破壞了,上了內參!”
“哦了!”劉德凡點點頭,心里有了數,“肯定會下去查,你們河東應該是第二督察組負責,等我消息吧!”
“不會太麻煩吧?”
劉德凡意有所指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跟我還客氣啥?”
“滾,哪涼快哪待著去!”
“看你,一下就想歪了!咱們是過命的兄弟,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別愁眉苦臉了,來,喝酒!”
……
10月3日上午,張志霖陪趙老下棋,有點心不在焉的感覺。
趙老笑著說道:“志霖,老話說得好:每臨大事有靜氣,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成大事者,泰山崩于前而不動,猛虎嘯于后而不驚,要學會亂中取勝、火中取栗。”
張志霖誠懇地說道:“感謝爺爺提點,我要學習提高的地方還很多!”
“你還不到三十歲,已經做的很好了!”
十點左右,工作人員推門而入,放下了今天的報紙和雜志。
趙蕓汐閑著無聊,見有新報紙送來,索性起身拿起,隨意地鋪在膝頭翻看起來。
油墨的清香還未散盡,不過五分鐘光景,她的手指猛地頓在版面上,眼睛驟然睜大,隨即揚聲驚呼:“志霖!快來看,你們永安縣上報紙了!”
張志霖指尖還捏著一枚未落下的棋子,聽見喊聲心里莫名一緊,下意識放下棋子,快步走了過去,“怎么了?” 他一邊問,一邊從趙蕓汐手中接過報紙,目光順著她指的方向仔細翻閱。
“違規挖礦,永安縣戰國趙長城遺址遭破壞僅剩700米,導致千年文物淪為工業犧牲品……趙長城作為我國歷史悠久的文物之一,具有重要的歷史、文化和藝術價值,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這種對于文物保護的漠視和對于違法者的寬容,不僅讓犯罪得以滋生,更是對歷史和文化的無情踐踏……‘自毀長城’,誰來承擔責任!”
文章字里行間滿是尖銳的批評,調子之高遠超預期,而報紙的報頭赫然印著 “新華社每日電訊”—— 這可是國家級的權威媒體!張志霖的心沉了下去,他慌忙拿起茶幾上其他幾份報紙,指尖有些發顫地翻開,沒想到在《人民日報》的民生版面上,同樣看到了關于永安縣趙長城遺址遭破壞的曝光報道,措辭同樣嚴厲。
放下報紙,快步折回書房,不等坐穩便打開電腦,指尖在鍵盤上飛快敲擊,搜索欄里輸入 “趙長城遺址破壞” 幾個字。按下回車的瞬間,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搜索結果 —— 網易、新浪等主流門戶網站首頁置頂了相關新聞,人民網、新華網等官媒網站更是同步轉載,輿論幾乎一邊倒地指責永安縣文物保護不力。
趙老走了進來,沉聲說道:“志霖,媒體公開爆料,說明此事已經上綱上線了。按程序,這會可能工作組已經下去了,你作為分管領導,這事你躲不開、繞不過。我建議你盡快回永安,及時掌握第一手信息,把自已的責任摘出去。機遇往往和危機并存,最后結果如何,取決于你如何應對。”
聽了趙老的提點,張志霖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好的,爺爺,我馬上回去。”
“志霖!” 趙蕓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假期還有四天呢,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張志霖緊繃的神色柔和了幾分,笑著說:“肯定去呀,還能讓你一個待著?”
趙蕓汐語氣輕快地說道:“遵命,夫君!咱們再順便回趟老家,看看爸媽!”
兩人沒再多耽擱,簡單收拾了隨身行李,便開著趙蕓汐的Q3,朝著永安縣的方向疾馳而去。
還沒等車上高速,志霖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是永安縣縣長師博文。
接通后,師博文急切的聲音傳來:“志霖,報紙看了嗎?”
張志霖沉聲回道:“縣長,看到了,我這會正往永安趕,估計下午五點左右能到縣里。”
師博文的聲音里滿是沮喪:“哎,真是萬萬沒想到,這事居然鬧得這么大!我剛得到消息,省環保廳已經派工作組下來了,這次這關,怕是不好過啊!”
張志霖頓了頓,如實說道:“縣長,我還聽到個消息,暫時沒法確認真假 —— 據說中央環保督察組,也可能要去永安。”
“啊?” 師博文的聲音陡然拔高,滿是震驚,“這真是多事之秋!志霖,眼下我不方便直接出面,你回來后,務必把遺址那邊盯緊點,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咱們立刻聯系。”
張志霖鄭重應道:“請縣長放心,我會盡全力!”
“疾風識勁草,患難見真情!志霖,謝了!”
……
看到張志霖又準備打電話,趙蕓汐說道:“當家的,我也是老司機,車讓我開吧!”
“行,我這心思也不在開車上,不安全。”說罷,張志霖把車停在高速路口,坐到副駕駛后,開始密集的撥打電話。
“趙長城遺址”的問題已經“爆雷”了,張志霖索性把問題的嚴重性,跟國土局、城建局、文化局等幾個局長通報了下,讓他們提前做準備。
一時間,永安縣亂了套,不少在外旅游的人火速往回趕,迎接即將到來的暴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