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菜一湯陸續上齊,熱氣氤氳間,師徒二人圍坐桌前,邊用餐邊閑談,氛圍愈發輕松融洽。
“校長,我昨天回了趟財政部,俞司長托我給您問聲好,說等您上任后,他再登門拜訪,這幾天就不來打擾您了。”
楊正堯點了點頭說:“你那個項目怎么樣了?”
張志霖回道:“項目是財政部和住建部兩家聯合評審,大方向是以住建部的意見為主,俞司長已經對接好了,晚上宴請城建司司長。”
“是譚飛吧?” 楊正堯抬眸,語氣帶著幾分了然,“我和他之前有過些交集,待會兒我給他打個電話,幫你提一句。”
“校長,暫時不用吧?俞司長應該能拿得下。”
楊正堯放下瓷勺,目光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你在基層無依無靠,想出點成績不容易。這點事算不上麻煩,打個電話而已,他應該會給我這個面子,雙保險。”
這話落進張志霖耳里,像溫水漫過心口!這些年,校長總是在他需要的時候,不聲不響地伸出援手,真是師恩如海,難以為報!
湯羹氤氳的熱氣漫過桌面時,楊正堯忽然放下湯匙,目光落在對面的張志霖身上,語氣沉緩卻帶著幾分篤定:“志霖,河東省眼下這局勢……風云變幻,政局將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或許對‘身世清白’的干部而言,未必不是個契機。歷來大亂之后必有大治,如果有好的機遇,你一定要抓住機會!”
這番話讓張志霖心頭猛地一緊,握著碗沿的手指不自覺收緊了幾分。他斟酌著語氣,小心翼翼地試探:“校長,照您這么說,省里是不是還要再動幾位領導?那…… 書記和省長,會不會……”
楊正堯緩緩搖了搖頭,指尖在桌沿輕輕敲了兩下,神色添了層諱莫如深:“最起碼要承擔領導責任,有些事情不好說,要看主要領導如何決策,只能靜觀其變!”
……
飯后,張志霖送楊正堯校長回辦公室后,又馬不停蹄地往張靈澤和劉云飛租住的公寓趕。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恰逢二人即將前往基層掛職,必須給他倆好好“上一課”,過把當老師的癮。
進門后,二人早已把茶備好,端端正正坐在一旁,那副虛心等候的模樣,顯然是等著聽老同學的提點。
張志霖四平八穩的坐在沙發上,臉上卻故意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神情:“靈澤、云飛,論基層經驗,我是過來人,也算你們的前輩,你倆要虛心些,認真聽講,我說的可都是金玉良言,一般人我可不會輕易透露!”
張靈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說你胖,還喘上了?快說,我倆現在心里真沒底!”
張志霖被他逗得勾了勾嘴角,語氣卻漸漸認真起來:“對于掛職副縣長,首先得把心態放正—— 別想著一去就能干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那不現實。其實掛職的核心,是‘學習’二字:借這個機會提高能力、開闊眼界,將可復制的經驗帶到下一個工作崗位。”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到了基層,你們可以接觸到更廣泛的資源,這種‘跳出自身看自身’的視角,能幫助你們擺脫思維定式,理解不同領域的工作邏輯,本質是對‘認知盲區’的補充,最終實現個人成長。
當然,下去掛職還是很舒服的,享受副縣長的待遇,大家對你‘抬抬舉舉’的,但你們可不能拿自已當成‘官’,那會徒增笑料……”
整整半個小時,張志霖知無不言、有問必答,從基層復雜的人際協調,到具體的工作流程,再到容易踩坑的注意事項,他都講得細致透徹。
張靈澤和劉云飛越聽越入神,先前心里的迷茫漸漸散了,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不僅摸清了基層工作的門道,更清楚了下去后該干什么、該怎么干。
與此同時,一種復雜的情緒也在兩人心中蔓延。都是同班同學,如今的差距卻一目了然。在成長過程中的積累與突破,人和人真的會形成難以逾越的鴻溝!
待到四點,張志霖起身告辭,他需提前趕往 “程府宴” 打點妥當 —— 劉小龍主任已將預訂好的包間號發了過來。
請司長吃飯,為穩妥起見,必然要上茅臺,住建局局長高國慶已經抱著一箱年份酒趕了過去了。
“程府宴” 的名頭,張志霖早有耳聞,卻始終未曾親至。
剛下車,一股金錢的味道撲面而來——裝修古樸典雅、大氣莊重,彰顯出濃厚的文化底蘊,怪不得人家賣的貴!
推開包間門,內里更是別有洞天:木質屏風、青花瓷器等裝飾,每一處細節都經過精心設計,讓人仿佛穿越回舊時世家。
再看餐具,選用唐山骨瓷,畫意疊翠,細節精致,筷子架是玉如意造型,高雅大氣,與餐廳的裝修風格相得益彰,逼格果然高!
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張志霖沒啥經驗,但關注特色菜總沒錯。
服務員笑盈盈的介紹道:“毛氏紅燒肉是最大的特色,需經八小時文火煨制,入口即化還不膩;元帥蝦選用渤海灣對蝦,蝦肉彈牙,奶香醬汁中暗藏白蘭地酒香……”
聽著誘人的介紹,張志霖最關心的還是價格,卻意外發現程府宴不接受點菜,按位收費,分別有 1080 元、1380 元、1680 元 / 每位,兩千元以上每位的菜單不對外公開。
他心里盤算了片刻,最終咬咬牙定了六位兩千元的標準。譚司長能賞臉赴宴,已是天大的面子,不能在吃喝上摳摳搜搜。但這價格也著實讓人肉疼,只盼著今晚的宴請能讓司長開金口。
不一會,高國慶抱著一箱酒來到包間,張志霖掃了眼包裝,又是三四萬,這頓飯真是大出血呀!但這樣的標準對于俞東升和譚飛兩位司長來說,恐怕就是他們的家常便飯!
考慮了下,張志霖吩咐道:“國慶,待會咱倆陪客人吃飯,讓牛鵬和澤墨在外面守著,飯后把‘年貨’給領導們送家里。”
“好的,領導!”高國慶立刻應下。
張志霖又叮囑了一句:“譚司長是海量,陪他多喝幾杯,說話各方面都注意些,畢竟是司長,半點差錯都不能有。”
“您放心,我一定會把握好分寸,感謝領導給機會!”高國慶連忙表態,身為住建局局長,他也想趁此機會,和部里最炙手可熱的司長搭上關系。
……
時針慢慢指向七點左右,包間外終于傳來動靜 —— 俞東升司長帶著譚飛司長走了進來,兩人皆未帶隨從,連司機都安排在了外面等候。
張志霖見狀,趕緊給高國慶低聲交代,去安排兩位司機的用餐,末了又使了個眼色,讓他問問餐廳,能不能退掉兩位餐標。
落座后,俞東升給譚飛介紹了一下張志霖,沒想到譚飛笑著說道:“志霖,下午楊校長 —— 哦,瞧我這記性,該叫楊行長了,專門給我打了電話,這不是麻煩領導嗎?東升司長早就跟我叮囑過好幾次,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肯定會傾向永安縣。實在不該打擾楊行長,他這兩天還在公示期,要避免被這些俗事紛擾才是!”
張志霖趕忙欠了欠身,臉上帶著幾分歉意,語氣誠懇:“譚司長批評的是,還是您考慮的周全。中午和老師吃飯的時候,他主動問起項目的進展,我才簡單匯報了幾句。萬萬沒想到,老師竟然給您打了電話,確實是我考慮不周,您別見怪!”
一旁的俞東升見狀,笑著打圓場:“你是不知道,我這位師兄對他這個‘關門弟子’,那可是寶貝得很!永安縣‘地下綜合管廊’這個項目,他直接給我下了‘死命令’,必須得盡力促成。我這才厚著臉皮,一不厭其煩的‘騷擾’你,實在是沒法子,得給師兄交差啊!”
俞東升這話看似玩笑,實則分量不輕。譚飛本就有意支持,否則今天也不會來赴宴,便干脆地表態:“你這個‘財神爺’都發話了,我敢不全力以赴?現在情況是這樣的,縣區一級有18家上報項目,按部長的意思,要給縣區一定的名額,應該會給三到五個,永安縣的材料我親自看過,基本不存在問題。估計春節前會組織專家評審,不出意外的話,通過審核應該沒問題!”
聽到這話,張志霖懸著的心徹底落了地 —— 他清楚,這個項目,妥了!
俞東升同樣心領神會,當即話鋒一轉,將話題引向了家常。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在吃吃喝喝中加深革命友誼。
等高國慶再次進來時,正事早已談完。他立刻切換角色,主動做起了 “服務員”,手腳麻利地給兩位司長添茶倒酒,殷勤又不失分寸。
張志霖趁機介紹了一下他,兩位司長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