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霖認真思量片刻,覺得這辦法確實可行。心下暗自感慨,人家一個女同志,考慮問題竟比自已周全,這或許就是格局與眼界的差距。不過轉念一想,這不正是來基層鍛煉的意義所在?不會的可以慢慢學,經手的事情多了,能力總會一點點提上來。
不過張娟剛才的話中,說了一句“我們”,看來只要方法得當,她也會正常履行紀檢書記的職責。
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張志霖把玉樓村的信訪案件認真的捋了幾遍,總算有了些頭緒,便把人大主席梅詩揚叫到辦公室,有些事情還是得交給“自已人”去處理。
不一會,梅詩揚端著水杯推門而入,坐下后問道:“書記,有什么指示?”
張志霖沒繞彎子,直截了當說道:“玉樓村的信訪案件你應該知道吧?再拖下去了,村民的怨言會越來越大,遲早要出亂子的。”
梅詩揚皺了皺眉頭,說道:“書記,玉樓村支書李啟明,和周桐局長關系很‘密切’,康家銳分管國土,農經站站長馬東包玉樓村。我實話跟您說,他們都拿過李啟明的好處!如果要處理,怕是會牽一發而動全身,縣委肯定會‘保’周局長,我擔心會徒勞無功,還會對您造成不好的影響。”
能說出這些話,絕對是“忠臣”,張志霖欣慰地說道:“詩揚,沒你想的那么復雜。我只打算追究李啟明和幾個村干部的責任,讓村民得到應有的賠償。至于其它人,暫時先隨他去吧!我知道,步子邁得太急,反而容易栽跟頭。”
梅詩揚松了口氣,追問:“那書記的意思是?”
張志霖往前傾了傾身,壓低聲音道:“從上而下辦,阻力能小些。如果玉樓村十八戶能集體赴省上訪,咱們介入時才算師出有名!”
梅詩揚沉吟片刻,點頭應道:“書記,我明白了。這事我親自去落實,一定不會留下‘尾巴’!”
“詩揚,辛苦你了!可能我是農村出身,見不得老百姓受委屈!如果回水灣的公平正義得不到維護,我這個書記當的虧心呀,簡直是如坐針氈!”
“書記,咱都一樣!這段時間你處理了不少村上的糾紛,老百姓提起都豎大拇指,連帶著讓鎮黨委、鎮政府的名聲都變好了。干部們嘴上不說什么,其實心里都對書記敬佩不已,現在大家干工作的勁頭都不一樣了。這正應了那句老話: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張志霖接過話頭,語氣懇切又堅定:“領導干部以身作則、以上率下、帶頭示范,才能讓回水灣構建風清氣正、健康向上的政治生態,讓人心思齊、人心思進、人心思干蔚然成風,我們需要做的還很多!”
下午下班后,梅詩揚獨自駕車,前往玉樓村,秘密會見了村民勞澤和李川……
晚上九點,張志霖正在辦公室批閱文件。忽然,桌角的手機急促地響起,打破了這份靜謐。
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派出所所長傅東,張志霖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沉聲問道:“傅所,什么事?”
傅東帶著幾分凝重說道:“書記,剛才一個眼線給我透露,中學校長景齊在鎮上一個小賣部后房打麻將!”
張志霖握著鋼筆的手猛地一頓,趕忙問道:“還有誰?玩多大?”
傅東的語氣更沉了幾分:“還有副鎮長霍榮輝、林場場長李世勇,還有一個社會上的,玩三百、五百的‘扣點點’。”
張志霖鄭重地問道:“法律條文你清楚,賭博能不能‘拿下’他?”
傅東遲疑了兩秒,據實回道:“書記,只能說這個‘因人而異’!依據《公職人員政務處分法》,參與賭博的,予以警告、記過或者記大過;情節較重的,予以降級或者撤職;情節嚴重的,予以開除。若公職人員組織賭博,通常會予以撤職或者開除。
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參與賭博賭資較大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嚴重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處五百元以上三千元以下罰款。”
張志霖的聲音里添了幾分銳利:“能不能夠到刑事拘留?”
傅東嘆了口氣說:“就算賭資大一些,也屬于違反治安管理的行為,最多是行政拘留,達不到犯罪程度。”
張志霖沉思片刻,忽然加重語氣:“傅所,如果你能下得了決心,那就抓!”
傅東既然打這個電話,顯然早已做好決斷,他沒有半秒遲疑,果決地回道:“書記,我聽你指揮!”
“好!” 張志霖的聲音透著不容置疑的魄力,“我的意見是大張旗鼓抓,要讓全鎮人盡皆知!把人帶到所里后,要盡可能的多落實賭資,可以追根溯源,一定要定性為組織賭博和情節嚴重。證據鏈要充分,辦成鐵案,最起碼讓他這個校長沒辦法當下去!”
“書記,我知道該怎么做了,你放心,保證辦的漂漂亮亮,合法合規!”
……
晚上九點三十分,派出所緊急集合,十幾名干警在院內迅速集結。
十分鐘后,三輛警車的引擎低吼著魚貫沖出大門,車燈在濃墨般的夜色里犁出三道凌厲光軌,朝著鎮口方向疾馳而去。
抵達臨街的小賣部外,所長傅東推開車門,大手一揮部署任務:“大家注意,必須以雷霆之勢突擊,桌上的人一個都不許漏,賭資、證據全部封存!”
干警們剛下車,凄厲的警笛聲突然劃破回水灣鎮的夜空,在寂靜的街道上層層回蕩。
不過三五分鐘,沿街的窗戶次第亮起,穿睡衣的男女、披外套的老人、趿著拖鞋的孩童從各家涌出,議論聲此起彼伏。
“哐當 ——” 干警們踹開虛掩的木門時,牌桌上的四人正摸到興頭上,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沒有任何反應的余地,四人被當場拿獲。
鎮中學校長景齊最先反應過來,慌忙沖領頭的干警擠出笑容:“馬帥?這是怎么了?不認得了?”
坐在對面的副鎮長霍榮輝也跟著打圓場,語氣里帶著幾分熟人間的嗔怪:“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就打個小麻將消遣消遣,沒必要這么興師動眾吧?”
話音未落,傅東踩著滿地翻滾的麻將牌大步流星走進來,厲聲喝道:“跟這幫人啰嗦什么?全部帶走!”
景齊慌忙欠身,試圖擠出笑容:“傅所?是我啊,老景……”
傅東眼皮都沒抬,只斜睨了他一眼,手腕一揚就將人推得一個趔趄。
他俯身拉開麻將桌最下層的抽屜,一沓鈔票露了出來,厚度足有半指。傅東拎起錢沓在桌上磕了磕,冷笑一聲:“玩得倒是不小。這一桌子加起來,怕是有兩萬塊了吧?夠你們半年的工資了吧?都他娘的帶走!”
當干警們將四位牌桌上的 “領導” 依次帶出小賣部時,門外早已圍得水泄不通,差不多半個鎮子的人都涌到了這里。
黑壓壓的人頭攢動,有人踮腳張望時碰掉了拖鞋,有人舉著手機錄像時被擠得東倒西歪,竊竊私語如潮水般在人縫里漲落 —— 回水灣從未有過這么大陣仗,原來只是抓賭。
看著平日里人模狗樣、高高在上的領導們,這會像小雞仔似的被警察擰著胳膊押走,大家的激情被點燃,感覺好刺激呀!
今夜,回水灣人民徹底沸騰了!
晚上十點,派出所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沉悶的煙草味。
所長傅東親自坐在審訊桌后,指尖敲著桌面,目光落在對面鎮中學校長景齊的臉上,帶著幾分審視。
“老景,玩得不小啊。” 傅東語氣聽似隨意,尾音卻微微上揚,“今天手氣倒是不錯,你贏了七千多。”
景齊這會也冷靜下來了,辯解道:“傅所,就是幾個朋友湊一塊兒打打麻將,純屬娛樂,犯不著這么興師動眾吧?”
傅東攤了攤手,“沒辦法,群眾舉報,派出所必須查。哎,這個月的指標還沒有完成,還差三萬多。眼看就到月底,只能拿你們充數了!”
這話像塊石頭砸在景齊心上,他頓時慌了神,“傅所,高抬一下貴手吧!事情鬧大了,我這校長還咋當?萬事好商量!”
傅東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老景,其實沒多大事,最多治安拘留幾天,罰點款,咱現在落實一下賭資吧。那幾個交代的差不多了,你們僅這周就忘了四次,賭資加起來有五萬多。你是那個小賣部的常客,今年在那耍了有五十次了吧?”
景齊臉色一白,忙不迭擺手:“傅所,哪能這么算?賭資還能累計?這可開不得玩笑!”
傅東眼神陡然銳利起來:“你不承認沒關系,有人承認就行。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對派出所調查撒謊會構成偽證罪,最低刑罰為拘留和短期監禁,嚴重情況可面臨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傅所,打個麻將而已,哪有這么嚴重?”景齊帶著幾分委屈和不服,“你看鎮上誰不玩?沒必要針對我吧?”
傅東反問:“為啥群眾不舉報別人,偏偏要舉報你?老景,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做人做官總得有個分寸,真要是犯了眾怒,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另外,我再提醒你一下,派出所為核實情況,可對嫌疑人經濟狀況進行調查,有權收集相關證據,包括查詢資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