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陸泱泱并不意外。
甚至瑜妃都不意外。
要說十殿下?lián)趿苏l的路,能讓對方對他下死手,如今最有可能的人,便是三殿下了。
這兩年三殿下風(fēng)頭正盛,已經(jīng)到了朝中半數(shù)大臣都舉薦他為太子的地步。
早從廢太子宗榷殘了雙腿開始,朝中人心就已經(jīng)開始浮動站隊,陛下的兒子們當(dāng)中,撇開宗榷,論母族背景論才干,三殿下也是一枝獨秀。
若非如此,早年大殿下也不會心理失衡一心想要將三殿下也玩弄于股掌之中。大殿下是陛下長子,本該最受器重,偏偏他身世坎坷,幼時落下了隱疾,從此成了宮中的透明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已的弟弟們一個比一個優(yōu)秀,他如何能接受?
而幾位已經(jīng)長成有資格入朝的幾位皇子當(dāng)中,四殿下自幼便不受皇上重視,在宮中的透明程度比之大殿下還不如,若非宗榷自幼養(yǎng)著他,怕是根本等不到長大便被磋磨的夭折了,也是因此,四殿下小小年紀(jì),就離開了宮中去往軍中歷練,這么些年,也只回過一兩次京城。在朝中別說人脈了,怕是就沒幾個人還記得還有這么一位皇子。
五殿下才學(xué)不行,但楊妃家中從前豪富,也是有幾分底子在的,只可惜生出心思沒幾日,就遇上了江南鹽場的案子,楊家落敗,五殿下自然也沒了希望,如今繼續(xù)做三殿下的擁躉。
剩下的幾位殿下,要么也是資質(zhì)平庸,要么是母族家世平平,總之幾乎沒有能夠跟三殿下相提并論的。
倒是從前不顯山不露水,這兩年才開始慢慢成長起來的十殿下,是這當(dāng)中的一股清流。
也并非是十殿下有多么驚才絕艷,而是十殿下不光聰敏好學(xué),為人也十分仁善,尚未出宮入朝,就已經(jīng)傳出和善的性格,再加上沈家也是位高權(quán)重的世家大族,族中為官者不少,原先或許沒什么心思,可伴隨著十殿下長大,沈家也難免生出了期待。畢竟如今陛下正值盛年,至今宮中還有皇子出生,換句話說,要是陛下還能再活個十年二十年,那以十殿下的年紀(jì),可不是正合適嗎?
如此,十殿下自然成了下一個眼中釘。
可饒是如此,他才十五歲,尚且年幼,尚未能真正的同三殿下爭一爭,是以縱使這個答案并不令人意外,也確實令人感到膽寒。
只叫人意外的是,徐貴人竟然能直接咬出了蕭貴妃。
楊妃今日是被蕭貴妃喊過來的,萬萬沒想到還真出了事,她眼皮狠狠一跳,即便不合時宜,也還是喊了出來,呵斥道:“簡直胡言亂語!蕭姐姐打理后宮慣來用心,豈容你這般胡亂攀扯!”
楊妃是有些心虛的,但也有幾分不信,這么些年宮中的皇子們夭折的并不多,蕭貴妃管理后宮也有十多年了,真要想對付十殿下,早些年機(jī)會不是更多么?何苦等到如今十殿下都長大成人了,再來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shù)?
然而徐貴人從決定開口那一刻,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已沒有退路了,當(dāng)著皇上的面,她若坦誠交待,將罪魁禍?zhǔn)滓徊⒗氯ィ蛟S陛下還會念在她可憐的份兒上,庇護(hù)她的兒子,她也能借此跟瑜妃要一道保證。
于是此時的徐貴人反而徹底冷靜下來,“陛下,臣妾已經(jīng)走投無路,萬不敢再有一絲欺瞞。是蕭貴妃身邊的莊嬤嬤授意,若我能為她辦到這件事,便在陛下跟前說情,叫小殿下回到我身邊撫養(yǎng),我一時鬼迷心竅,以為只是害十殿下得個常常頭痛的毛病,我才答應(yīng)的。”
“那莊嬤嬤告訴我,前朝冷宮里的妃子,多數(shù)就是這么……瘋掉的,繡花針扎進(jìn)腦子里,便會時不時的頭痛難耐,要是喝些酒,就會加劇這種痛苦叫人發(fā)瘋,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中秋那日陛下賞了十殿下酒,十殿下高興,喝了不少,我就知道機(jī)會來了,找了個空同他說,小殿下前些日子得了風(fēng)寒,只能拘在殿里實在可憐,拜托他晚點去探望一下,他立即便答應(yīng)了。他每次去關(guān)雎宮,都會陪小殿下玩上好一會兒,那個時間,足以讓他在喝了酒之后頭痛發(fā)狂,照顧小殿下的人多,不會讓小殿下真的出事,但事情發(fā)生在關(guān)雎宮里,就一定會牽連到端妃娘娘。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十殿下他會暴斃……”
聽到這里,瑜妃再也裝不下去,爬起來快步走到她跟前,攥緊了拳頭雙目猩紅的瞪著她:“你這個蠢貨,蠢貨,你怎么能,怎么能就這樣害死我的鳴兒——”
瑜妃根本不能想,不能想自已善良又懂事的兒子,竟然就這么被人利用他的好心,這么一步步的算計,算計著他去死。
她自以為在宮中早就看透了人心,今天才知道,刀子不捅到自已身上,真是永遠(yuǎn)都能不知道到底有多疼。人心,人心怎么能惡到這種程度,怎么能呢?
她眼淚一滴一滴的砸下來,緊握的拳頭也無力的松開,她想將眼前這個愚蠢又自私的女人千刀萬剮,可千刀萬剮又能怎樣呢?她的鳴兒就這么死了,就這么死了——
徐貴人也是淚眼模糊,哀求的望著瑜妃:“在我床榻枕頭下的暗格里,有個盒子,里面裝著我跟莊嬤嬤來往的證據(jù),姐姐,我的罪我來贖,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怎樣都行,只求你別牽連小殿下,他那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
陸泱泱趕緊給應(yīng)循使眼色,應(yīng)循立即便派人進(jìn)去取證據(jù)。
但是瑜妃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想跟徐貴人說,小殿下還小,什么都不知道,可就為了這么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你就自私的害死了我的兒子,他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的兒子已經(jīng)死了啊……
但是面對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她說的每一個字,都不是在刨對方的心,而是在刨自已的心。
她踉蹌的轉(zhuǎn)過身,只流著淚看著皇上,“陛下,我沈家忠心耿耿,我兒已死,我便是有覬覦東宮之心,此時也什么都沒了,只求陛下,還枉死的十殿下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