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惜惜聽著聽著,眼皮越來越沉,呼吸也逐漸綿長,最后甚至打起了細微的小呼嚕。
商宴弛停下來,垂眸看去,喬惜惜睡相極差,半張臉埋進枕頭里,嘴角還掛著點晶瑩的口水漬。
“沒心沒肺?!?p>他輕笑一聲,動作極輕地替她掖好被角,指腹在她軟嫩的臉頰上蹭了蹭,最后俯身在她唇角偷了個香,這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喬昭昭的門虛掩著。
他還沒走近,就聽見鄭擇那大嗓門在里面嚷嚷:“二姐,你也別太往心里去。實在不行,我找幾個兄弟把那老太婆綁了扔緬北去,讓她體驗一下什么叫人間疾苦?!?p>“鄭擇!”喬思思的聲音聽著都要崩潰了,“你能不能閉嘴?這是海市!不是你的土匪窩!還有,那是裴臻他親媽!”
商宴弛站在走廊陰影里,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這貨是真土匪,腦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樣。
他側身往里掃了一眼。
喬昭昭坐在床邊,手里捧著正冒熱氣的水杯,半邊臉還紅腫著,看神情卻是平靜了。
商宴弛聽著屋里鄭擇的硬核心理疏導,收回了推門的手。
有那個土匪在,喬昭昭想抑郁都難,估計這會兒只想找一卷膠帶把那貨的嘴封上。
他沒進去,倚著墻,摸出手機,撥通了裴臻的號碼。
這次倒是接得快。
“在哪?沒被你媽生吞活剝了?”
商宴弛語氣漫不經心,透著一股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勁兒。
聽筒那邊傳來嘈雜的人聲,過了好幾秒才傳來裴臻疲憊的聲音:“醫院。老太太不舒服,說胸口疼,剛送進急救室?!?p>“呵?!鄙萄绯谳p嗤一聲,“這苦肉計使得挺溜。”
裴臻不想多談,只關心一件事:“昭昭……她怎么樣?”
“死不了。”商宴弛換了個姿勢倚著墻,視線落在虛掩的房門上,“思思和那個緬北土匪在里面陪著。鄭擇正在那傳授緬北喂鱷魚的經驗,你要是有興趣,改天讓他給你也講講?!?p>電話那頭再次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隔著電流都能感覺到的無力感。
一邊是躺在病床上隨時準備表演去世的親媽,一邊是受了委屈還要顧全大局的女友。
這夾心餅干當得,確實窩囊。
“阿宴,幫我看著點她?!迸嵴槁曇羝D澀,“我現在走不開?!?p>“行了,別跟我這兒演深情。”
商宴弛言語雖然毒舌,卻也透著幾分兄弟間的情義。
“先把你媽伺候好吧,別回頭真氣出個好歹來,這口黑鍋還得扣在二姐頭上,到時候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裴家那些私生子正愁沒把柄,你別給他們遞刀子。至于二姐這邊……”商宴弛聲音沉了幾分,“只要我在,就沒人能欺負她。你把心放肚子里?!?p>掛了電話,商宴弛又朝房間里看了眼,這才轉身回了主臥。
大床上,喬惜惜已經睡得四仰八叉,一條腿還大喇喇地壓在被子上,毫無形象可言。
商宴弛無奈地搖搖頭,走過去將那條不安分的腿塞回被窩。
指尖觸碰到她溫熱的皮膚,心底剛升起的煩躁瞬間被撫平。
他脫了外套,輕手輕腳地躺了上去,又熟練地將人撈進懷里。
喬惜惜在睡夢中哼唧了一聲,下意識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呼呼大睡。
商宴弛下巴抵在她發頂,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緩緩閉上眼。
還是守著自家這個小笨蛋省心。
至于裴臻那爛攤子,讓他自己頭疼去吧。
接下來的幾天,海市第一醫院的VIP病房里上演了一出出溫馨的“母慈子孝”。
按理說,裴臻剛為了喬昭昭跟母親鬧了不愉快,母親又使出裝病這招想逼他就范,依他的脾氣,這會兒就算不摔門走人,也該冷著臉跟家里打冷戰。
可他偏不。
不僅沒走,反而守在病床前端茶遞水,噓寒問暖。
“媽,吃蘋果?!迸嵴閷⑶泻玫奶O果遞過去,還貼心地插上了水果叉。
裴母受寵若驚地接過水果,眼神在他臉上來回掃視,試圖找出一點不耐煩的痕跡。
但沒有。
裴母咬了一口蘋果,心里的石頭落了一半,心思便活絡起來。
既然兒子肯低頭,那趁熱打鐵把婚事定下來,徹底斷了那個喬昭昭的念想才是正經事。
“阿臻啊?!迸崮阜畔卤P子,試探著開口,“你李伯伯家的女兒,曉蕓,聽說我病了,說是一會來看看我?!?p>裴臻正在擦拭水果刀的手一頓。
裴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下一秒就摔門而去,或者冷冷地甩出一句“沒空”。
誰知裴臻只是點了點頭,繼續將水果刀收好。
“李曉蕓?記得。小時候見過。既然是來看您的,我讓人去買些果點備著。好像她比較喜歡吃車厘子,我讓人買最好的?!?p>裴母愣了足足三秒,隨即喜上眉梢,連聲應道:“好好好!你記得就好!那孩子也會騎馬,跟你有共同語言!”
上午十一點,李曉蕓穿著一身當季新款高定準時出現。
她進門先甜甜地叫了聲裴阿姨,隨后眼神就止不住地往裴臻身上飄。
裴臻沒像往常那樣擺著一張臭臉坐在一邊當空氣,反而起身接過她手里的花籃,溫和一笑:“請坐?!?p>李曉蕓臉頰微紅,很淑女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她跟裴母聊了一會兒,裴母就借口累了要休息,順勢給兩人制造獨處機會。
“阿臻,你帶曉蕓去吃個午飯吧,別怠慢了客人?!?p>裴母沖兒子使眼色,眼皮都要眨抽筋了。
裴臻看了眼腕表,神色平靜地應了:“好?!?p>他拿起外套,紳士地為李曉蕓拉開門:“附近有家館子不錯,環境清雅,適合說話?!?p>裴母聽著兩人漸漸離去的腳步聲,激動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肯吃飯就是有戲!
看來兒子是真的想通了,豪門聯姻才是正途嘛。
*
裴臻口中“環境清雅”的館子,是一家名為“禪心閣”的素菜館。
包廂里檀香繚繞,古琴聲聽得人想立地成佛。
李曉蕓僵著臉看向面前那盤綠得發光的“翡翠白玉湯”——說人話就是白水煮青菜豆腐。
“裴少,這……”
“最近腸胃不好,吃點清淡的?!迸嵴槊娌桓纳亟o自己倒了一杯苦蕎茶,“李小姐要是吃不慣,我讓人給你單點一份紅燒肉?”
在素菜館點紅燒肉?這是什么陰間操作?
李曉蕓連忙擺手:“不不不,我也喜歡吃素,吃素好啊,排毒養顏?!?p>裴臻微微頷首,目光深邃地投向窗外的竹林:“李小姐覺得人活一世,究竟是為了什么?”
李曉蕓有些發懵,這是什么相親新話題嗎?
“呃……為了實現自我價值?”
“是嗎?!迸嵴榇鬼瑴喩砩l著一種看破紅塵的清冷感,“我倒覺得,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李曉蕓終于接不上話了,只能尷尬地賠笑,但心里想著裴少果然深沉有內涵,跟那些只會聊跑車名表的富二代不一樣。
接下來的兩天,病房里愈發熱鬧。
章家千金、王家侄女、趙家外孫女……
海市排得上號的名媛像是約好了似的,輪番來“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