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徘徊著,并沒有離開。
林清元喝完最后一口茶,皺著眉問:“你怎么還站在這里?”
林迎忐忑地說:“霧霧今天在學校打人了。”
林清元愣了一下,隨后笑了:“她打人?她還會打人了?”
“嗯。”林迎用力地點了點頭,她沉默一瞬,添油加醋,“可兇了,把人家屁股都打紅了,老師特別生氣,把大伯都叫去開家長會了。”
“行,我知道了。”林清元擺擺手,示意她回去練字。
林迎抓著作業本,咬著嘴唇說,“爸爸,你覺不覺得她做得有點過分?”
“霧霧就是被慣壞了,懂事就行了。”林清元皺著眉看著她,語氣沉了下來,“反倒是你,小小年紀就在這里搬弄是非,趕緊回去練字,字正人正。”
“……哦。”
林迎轉過身,捏著作業本,鼻酸得厲害,從后腦勺泛起一陣委屈。
這種委屈,她記得了十多年。
……
時過境遷,林迎仍舊沒想明白,她那時候在委屈什么。
但是眼淚不聽使喚,她回到房間后趴在床上,哭濕了半個枕頭。
哭什么呢?
或許是大伯直接把林霧抱了起來,而她爸爸從來沒有那樣抱過她。
又或許是,爸爸提起林霧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總是會柔和一些。
小孩子或許說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對家長的情緒感知力特別強。
……
“怪不得脾氣大。”林尋發自內心地說了一句。
這句話毫無貶義,大小姐脾氣大點很正常啊。
他要是一出生就在這種家庭里,全世界橫著走。
林迎緩緩吐出一口氣,收拾好自已的心情,看著林尋,真誠地說,“你以后要是有什么煩惱,隨時來找我哦,我家里只有我這么一個孩子,阿肆跟我也不親近,我真的很想要一個弟弟。”
“……好呀。”林尋彎彎眼睛。
林迎主動加了林尋的聯系方式,最后滿意地走了。
見她走后,林尋站起身,一邊去林肆林霧打游戲的房間,一邊給林迎換上備注。
——笑面虎小號。
大號是她爸。
起居室里有一組沙發,林尋剛進門,就聽到林霧不怎么高興地說,“這個射手好賤啊。”
林肆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雙腿交叉抵在桌子上,拉了一下視野,射手正在塔下吃線。
“他干什么了?”
“他把血包吃了!”林霧怨氣十足,“我只有半管血,他滿血!只是沒了一點點藍而已。”
林肆沉迷于刷野,安慰道:“沒事,等你治療術好了,你自已偷偷用。”
“哎?還可以這樣嗎?”林霧一臉驚喜,抬頭看著林肆,“沒想到你這小子濃眉大眼的,心眼這么壞嘿嘿……”
她笑到一半,瞥見怨氣沖天的小綠毛,咳了一聲,對著他招招手,“快來,我們這把馬上打完了,等會兒帶你打三排。”
小綠毛豎起耳朵,“真的嗎?”
“真的。”林霧說,“你哥可牛逼了,是那個什么水平來著……”
林霧卡殼了一下。
她平時很少玩這個游戲,偶爾也是跟幾個小姐妹點一堆陪玩,娛樂娛樂。
真實水平也就是個青銅,啥也不懂,就會換好看的皮膚拖尾回城,到處撿血包和金幣吃。
“什么水平來著?”林霧求助性地看向了林肆。
少年低頭看著屏幕,幽幽藍光映襯他精致深邃的眉眼,他慢悠悠答:“射手在罵你呢。”
“嗯?”
林霧疑惑地低下頭,看了一眼公屏。
射手見她好久沒動,開口就質問:【開局就跟你說了,選硬輔不要軟輔,你們軟輔除了混還能干什么?】
【沒人帶就別玩軟輔?懂嗎?臭低分。】
“我就喜歡漂亮的英雄怎么了……”林霧覺得這人有點莫名其妙的,“打個游戲而已,他咋戾氣這么重呢?”
“不用管。”林肆說,“他菜得要死,就會狗叫。”
“我得罵回去。”林霧清清嗓子,剛準備開麥罵人,下一秒就見林肆往公屏里發了一句話。
他純手打,手速飛快。
——這是我帶的妹
——你到底在叫什么
——安安靜靜躺一局很難嗎
射手頓時不叫了。
因為林肆11-0-3的戰績他無話可說。
林霧嘖了一聲,“有點帥啊,林小肆。”
林小肆哼了一聲,帶飛全場。
這一把游戲結束后,林尋一邊登錄賬號一邊說,“我加林迎微信了。”
“哦,加唄。”林霧說,“她挺熱情的。”
“熱情是一回事,我感覺她可討厭你了。”林尋加了林肆的好友,順便看了一眼他的主頁。
一排閃亮的大國標,第一排全是兩萬以上的戰力。
林尋心里瞬間升起敬佩,“哥,你是我親哥,能不能給我打個國標?”
林肆字正腔圓,“滾。”
林尋:“……”
林霧反倒是有點吃驚,“你怎么看出來她討厭我的?”
“就……”林尋想了想,說,“話里話外都在說你的不好。”
林霧沉默了一下,慢半拍選了英雄。
其實林迎這人蠻神奇的。
幼兒園和小學,林迎都是那種三好學生。
話少,學習認真,回回都能得到獎狀和老師的表揚。
她那時候性子靦腆,旁人夸一句,臉紅得不行。
那個時候,林霧特別愿意跟她一起玩,覺得她像是一株含羞草,碰一下就會縮回去,過一會兒又大著膽子綻開。
好像是小學升初中的暑假,林迎獨自一人參加了夏令營。
她回來的時候瘦了一點,剪了短發,性子也變得開朗了一些。
當時只是有點開朗。
后來上了初中,林迎開始成為主席臺帶領宣誓和演講的常客,朋友也漸漸多了起來。
開始變得愛笑,開始變得大方,開始左右逢源,一口一個親愛的。
林霧前世沒有多想,雖然有點懷念那個動不動就害羞的林迎,但是又覺得現在這樣更好更優秀一些。
她依舊把林迎當成自已的好姐姐兼好朋友。
直到林川穹入獄后,她落魄了。
林迎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厭煩。
她說:“林霧,這么多年了,我一直有句話憋在心里。”
林霧緊張地問:“什么?”
她抱著胳膊,一字一頓,“其實我挺煩你的。”
這一句話,斬斷了她們從小到大的情誼。
對于林霧來說,她這么多年在這段姐妹情上的投入徹底變成了笑話。
所以……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