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鴻無話可說。
而且這個時候,他也不該出聲。
說什么都是錯的,還不如閉嘴,讓黎清雪裝瘋賣傻胡攪蠻纏的,攪亂局面。
安靜了幾秒,許惠玉站起身來,一邊去拉黎清雪,一邊假模假樣的說道:“哎呀,清雪,你這是干什么……太不懂事了,太胡鬧了,你怎么能撕掉合同呢?”
“快,給你姐和姐夫道個歉,賠個不是……”
緊接著,許惠玉又干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宗總,半夢。清雪呢是我的獨女,從小被寵壞了,這脾氣一時半會兒根本改不了,是我管教無方。回家我就讓她閉門思過,好好反省反省。”
黎鴻這才出聲,附和著:“對,清雪這脾氣確實該好好管管了。看,這協議撕了……哎,也沒辦法簽了。”
說完,他不給黎半夢開口的機會,馬上一拽黎清雪,匆匆的往門外走去。
生怕晚了一步,就會被叫住,重新打印新的合同,叫他簽署。
許惠玉在后面跟著,時不時的回一下頭。
一家三口配合得倒是默契十足。
“就這么放他們走了?”宗邵年淡淡出聲,“不阻攔?”
“留下他們,也沒有用,哪這么容易就把公司拿回來啊,”黎半夢撇撇嘴,“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她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她有的是時間和黎鴻慢慢磨。
宗邵年回答:“有我在,你就能拿回來。”
剛剛是個好機會。
她卻不抓住。
“我知道你的權勢有多大,但是呢,你也太不了解我二伯了。”黎半夢說,“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絕不可能簽的。”
“你是太高估黎鴻了,還是太低估我了。”
黎半夢看向他,然后,上半身往前傾,湊近了他。
他心臟微微加速了跳動。
“就算今天逼著黎鴻簽了,明天黎鴻也會反悔作妖的,急什么,”她眨了眨眼,睫毛細長濃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這二伯啊,幺蛾子多著呢。”
“今天還是要謝謝你,你來得很及時。不過呢,”黎半夢話鋒一轉,“沒有你,我也能處理好的。”
說完,她就要坐回原位。
宗邵年手一伸,扣住她的腰肢,往懷里一攬。
兩個人的身軀,緊緊相貼。
撩我就跑?
“干什么,”黎半夢掙扎了兩下,“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
“是你先靠近我的。”
“我只是要跟你說話,怕你聽不清,所以離你近一點。”
宗邵年“嗯”了一聲:“我現在也要跟你說話,所以我們要離得跟近一點。”
他還會用她的話來堵她的嘴了。
黎半夢蹙眉:“你要說什么?”
“黎氏公司,我幫你拿定了。”
她怔了怔,垂下眼,忽然扯了扯唇角:“如果我是通過你,拿回了公司,黎鴻絕對會看不起我,到處散播我的壞話,而且,我還會欠你一個人情。”
所以,內心深處,她是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拿回來。
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不用依附任何人。
并且,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原來你是故意放黎鴻走的,”宗邵年一眼就看穿她的真實內心活動,“你不愿意仰仗我。”
“這個世界上,誰都靠不住,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強大的靠山。”
“我會是你永遠的依靠。”
黎半夢緩緩抬眼,睫毛輕顫:“宗邵年,在我爸媽的葬禮上,你也說過類似的話。”
可惜啊,男人的海誓山盟,就像是過眼云煙。
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在當下,他是真誠且真心的。
但,真心瞬息萬變。
黎半夢就是太相信宗邵年的誓言,所以才會將自己的婚姻弄得一團糟,一塌糊涂。
吃過虧,就不會再吃第二次了。
時隔十七年,宗邵年又對黎半夢說這種話。
黎半夢卻不是十歲的黎半夢了。
成長了,看清楚了很多的東西,痛了,也放手了。
“我要去畫室了,”黎半夢往外走去,“你自己走吧,不送。”
她頭也不回。
哪怕她知道,宗邵年一直在看著她。
那又怎樣呢。
回到畫室,助理已經將沾滿了各色顏料的《神明少女》裱框起來了,放在墻角。
黎半夢靜靜的看著。
沒過多久,助理敲了敲門:“黎老師,宗總離開了。”
“知道了。”
宗邵年走出畫廊。
勞斯萊斯已經在路邊等候,司機一看見他的身影,馬上上前拉開了車門。
他坐了進去。
揉按著眉心,宗邵年說:“去付妤妍家。”
“……是,宗總。”
司機想,是不是宗總在太太這里受了氣,心情煩悶,所以要去付小姐那里舒緩放松一下心情。
畢竟,付小姐溫柔體貼,像是解語花。
而太太,太過要強,不懂體恤。
一路上,宗邵年都是閉著眼。
直到抵達,他才睜眼下車。
他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付妤妍打開門的時候,神色懨懨的。
她下意識的以為,又是宗承澤來了。
她這地兒,沒什么人來。
付家都是墻頭草,見風使舵的人精,現在看她有點不得寵落魄了,個個都避之不及,觀望著,壓根不會主動接近她。
只是,在看見宗邵年的時候,付妤妍整個人好似活過來了。
“阿年?”
“阿年!”
從疑惑到驚喜,付妤妍開心的朝他撲去,想要抱住他。
她還是最喜歡他。
她和宗承澤,只是迫不得已,只是利益交換。
宗邵年卻避開了,伸手推開她,大步往客廳走去。
他彎腰,坐下,抽出一根煙點燃,慢慢的抽著。
煙灰簌簌的往下落。
“怎么了,遇到什么煩心事了嗎?”付妤妍坐在他的身邊,和他緊緊相貼,“也是……只有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想起到我這里來。”
她語氣里有幾分怨怪和委屈。
這些天,宗邵年確實冷落她了。
她也裝不來大度。
以前她大度,那是因為她知道宗邵年的人和心都在她這里。
現在……
不好說。
宗邵年抽了一口煙,煙霧徐徐吐出:“付妤妍。”
付妤妍一驚:“……在。”
他怎么這么正經嚴肅的喊她的全名!
“這些年來,我有沒有虧待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