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驟然變得安靜無比。
黎半夢垂著眼,眼睫輕顫。
她無法回應裴淮聲的愛。
她幾乎喪失去愛一個人的能力了。
所以,她不該也不想耽誤他。
宗邵年教會她,付出真心就會萬劫不復,愛得太深就會遍體鱗傷。
雨刮器反復的刮著,雨聲陣陣。
“先送你回家吧。”
裴淮聲發動了車子,轉移了話題。
“我聯系上丹青老師了,”他說,“順利的話,這兩天就能夠見上一面。”
黎半夢剛剛還灰暗的眼睛,這會兒燃起光亮:“是嗎?”
只有事業才能讓她有興趣,煥發生機光彩。
愛不愛的,真沒有那么重要。
“嗯,我在跟進,到時候會跟你說,”裴淮聲握著方向盤,“你好好準備一下,丹青老師時間寶貴,最多最多只給我們一個小時的時間。”
黎半夢用力點頭:“好。”
隨后,她又說:“謝謝你。”
丹青是國內最頂尖最有名的畫家,就在上個月,他的一副《洛陽牡丹圖》拍出了2.7億的天價。
一般來講,這種藝術家都是很高冷,很特立獨行,和外界格格不入的。
但是丹青卻非常的接地氣。
他玩社交媒體,拍短視頻,賬號都是自己在維護,時不時還會直播,滿世界的采風。
六十歲的人了,心態非常年輕,還懂得網絡上的流行梗。
所以,丹青收獲了一大批年輕群體的粉絲。
如果丹青能夠來黎半夢的畫廊里,舉辦一次畫展,那么她的畫廊將會名氣大增,吸引更多的畫家和觀眾。
第一步非常關鍵。
黎半夢想要開門紅。
裴淮聲應道:“我只是起一個牽線的作用。能不能說服丹青老師將他的畫展放在你的畫廊里,就要靠你自己了。半夢,這一關,誰也幫不了你。”
“我明白。”
“冷不冷?”裴淮聲問,“我將空調再調高一點。”
黎半夢搖搖頭,指尖扒拉著半濕的衣袖口:“沒關系,不冷。而且……已經差不多要干了。”
已經立秋了,但依然炎熱,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覷。
抵達黎家別墅的時候,黎半夢身上的衣服已經干了七八成。
雨也停了。
空氣里有著青草的芬芳味道。
“回家泡個熱水澡,去去寒,喝杯姜茶。”裴淮聲站在車頭,“別感冒了。”
“好。”
“你才小產,更應該注意身體才是,免得落下病根。”
黎半夢吸了吸鼻子:“我沒那么脆弱。”
裴淮聲嘆了口氣:“你總是這么逞強。”
“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家吧,早點休息。”黎半夢揮揮手,“拜拜。”
“我看著你進家門。”
黎半夢只能答應,轉身往別墅里走。
進了客廳,開了燈,她往窗外看去,裴淮聲正準備上車。
她收回目光,一轉頭,卻見黎旭樺站在樓梯口。
嚇得她一激靈。
“哥,你在家?”
“是啊,”黎旭樺應道,“沒想到會看見裴淮聲送你回家。”
黎半夢沒吭聲。
黎旭樺笑著問道:“你們今晚約會去了?”
“沒有。”她否認,“我和他只是朋友。”
“你少騙我了。男人懂男人,就裴淮聲看你的那眼神,分明就是有意思。”黎旭樺自顧自的說著,“也是,以前你上大學的那會兒,他就暗戀你了。等了這么多年,他算是快要等到了。”
“我不會再結婚的,你也別亂拉紅線。”
黎半夢擔心黎旭樺亂打什么主意,趕緊澄清。
黎旭樺抱著雙臂:“不結婚,談談戀愛也行啊。裴淮聲挺不錯的,這兩年成立了風投公司,眼光毒辣,一投一個準,都不知道手握幾家上市公司的原始股票了……不比宗邵年差。”
“我單身一輩子。”
黎半夢丟下這句話,快步的上樓。
“喂,好妹妹,有好男人就要抓住啊,別再犯傻了,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和宗邵年一樣的……”
“黎半夢,聽見沒有?這么好的單身男,你不要,多的是女人往他身上撲!”
黎半夢已經消失在二樓拐角處。
“切,榆木腦袋。”黎旭樺聳聳肩,抓起車鑰匙,往外走去,“管她呢,我玩我的。”
已經十一點了,但是對于黎旭樺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黎半夢回到臥室,放滿水,躺進了浴缸。
溫熱的水包裹著她,緩解了冷意和不舒適。
她閉著眼,思索著假如能見到丹青老師,她應該說些什么。
想著想著,黎半夢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太過疲累了。
直到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黎半夢才從睡夢中驚醒。
她坐起身來。
浴缸是恒溫的,所以水溫沒有變化,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鈴聲一直在響。
黎半夢站起身,水聲嘩嘩,她從地上的臟衣服里,找到了手機。
是黎旭樺打來的。
奇怪,他這是在干什么?
黎半夢接起:“喂,哥。”
“你是黎旭樺的家屬吧?”對方卻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威嚴,“你馬上過來派出所一趟。”
“派出所?”
黎旭樺不是在家嗎?
一會兒的功夫,他就鬧事鬧到警察那里去了?
黎半夢看了一眼時間。
凌晨一點!
“是的,盡快吧,不然事情沒法處理。”
“好。”
黎半夢應著,匆匆的抓過毛巾,收拾著準備出門。
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派出所。
調解室。
黎旭樺一身酒氣坐在椅子上,東倒西歪的,臉頰陀紅,看樣子還醉著,酒沒清醒。
而黎旭樺的對面,坐著一個人,衣服上手上都是血,腦袋上纏著白色紗布,裹得嚴嚴實實,像個木乃伊。
這人正好背對著黎半夢。
黎半夢匆匆掃了兩眼,心里大概有數了。
估計是黎旭樺喝醉了酒,起了矛盾,砸了人家腦袋。
“哥,”黎半夢走到黎旭樺身邊,氣不打一處來,抬腳就踢去,“你不闖禍就渾身難受是不是?”
踢了一腳后,她還不解氣,又狠狠的踹了好幾下。
黎旭樺睜開眼,嘴里嘟囔道:“我,我他媽就是要……要打死他這個狗雜種……誰叫他嘴,嘴不干凈的……我必須要給他一個教訓……狠狠的教訓!”
黎半夢正要說話,受傷的那個人轉過身來。
黎半夢看清楚對方的模樣,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