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
天色昏暗,屋內只點了一盞微弱的燭火,聽到她醒來的動靜,門外的聽雪輕輕敲門:“娘娘醒了?”
蘇薇聲音慵懶:“進來吧。”
宮女們魚貫而入。
看到蘇薇身上的痕跡,眾人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反倒是蘇薇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錦被從身上滑落,露出白皙曼妙的身子。
“殿下呢?”
聽雪伺候蘇薇更衣:“殿下還要處理朝政,一個時辰前就離開了。”
蘇薇懊惱的皺眉:“殿下還沒答應我放了陸景瀾呢。”
聽她在太子的寢殿提陸景瀾的名字,聽雪都要嚇死了。
“娘娘。”
蘇薇下床凈面,另一個宮女在她身后整理衣服上的配飾。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還不成。”
穿戴整齊,蘇薇沒在宣德院多留,回了自已院子。
路過書房時,她想起了那方被摔到地上的紅絲硯,腳步一轉,進去瞧了一眼。
紅絲硯似乎已經被收了起來。
蘇薇隨口問了一句,書房伺候的小太監回道:“娘娘說的那個東西已經被殿下扔掉了。”
蘇薇:“……”
嫉妒心還挺強,一個硯臺都容不下。
回了瓊華院,蘇薇白天睡多了,到了夜里反而睡不著。
寢殿的燭火一直亮著。
聽到這個消息,蕭允承險些把手里的狼毫筆折斷。
“她就這么擔心那個姓陸的,擔心的連覺都不睡了?”
李忠元不敢說話,只一味的磨墨。
這里是御書房,皇上這些天清醒的時間少,幾乎大半時間都昏睡著,即便這樣,醒來后還鬧著要吃丹藥。
連早朝都去不了,更別提處理奏折了。
在眾大臣的請命下,這些日子都由太子監國,御書房也成了蕭允承的半個書房。
將狼毫筆放下,蕭允承問:“側妃還做什么了?”
李忠元實話實說,將蘇薇醒來后做的事情如數稟報,包括她特意去書房詢問紅絲硯的事。
蕭允承氣笑,咬牙切齒:“一個破硯臺,她倒是關心得緊。”
李忠元小心翼翼道:“也許側妃娘娘只是隨口問問。”
蕭允承眼神橫過去:“你是孤的人還是側妃的人?”
“奴才知罪。”
心中郁結,蕭允承都沒心思繼續寫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還是重新執筆,濃密長睫低垂,筆鋒蒼勁,如游龍般氣勢凜然,落下最后一字。
李忠元眼神向蕭允承手底下明黃的布帛上掃了眼,心中暗驚。
還以為殿下和側妃要吵架了,誰知殿下來了御書房后就開始起草冊封太子妃的旨意。
從起草到最終落定,沒有一步假手于人。
傳國玉璽重重蓋在圣旨上。
蘇薇的太子妃之位板上釘釘了。
李忠元暗暗咂舌,殿下這是被側妃……不,被太子妃娘娘吃得死死的了。
……
蕭允承已經好幾天沒來棲云院了。
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即便殿下不來,也會派人來說明情況,而不是像如今這樣連句問候都沒有。
瓊華院的奴才們人心惶惶,生怕殿下一直不來。
其他院子的奴才們也在私底下猜測,是不是側妃做了什么事,惹惱了殿下,亦或是殿下膩了側妃。
就連身在松園的江語柔都有所耳聞。
松園的宮女們私底下嚼舌根:“殿下已經好幾日都沒去瓊華院了,是不是膩了側妃?”
“不無可能,殿下是太子,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整日對著側妃那一張臉,就是天仙也會看膩的。”
“可殿下不是說,日后東宮里只會有側妃一個女主子,不會再有別人嗎?”
蕭允承當初說這話時沒避著人,一傳十十傳百,最后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滿京城無不感慨太子殿下深情,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令人艷羨。
宮女們卻不這樣想:“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那都是男人哄女人時說著玩的,殿下還這樣年輕,日后登基了,肯定會有三宮六院的,即便現在沒有,等蘇側妃色衰愛弛之后也會有的。”
“那江庶人豈不是有機會了?”
太子殿下不去側妃院中,東宮除了側妃,就只有江語柔了,宮女生出這樣的疑問不足為奇。
但這句話很快被另一個人否定:“瞎說什么,殿下早就厭棄她了,再說,就她現在這個樣子,到了殿下面前也只會嚇到殿下。”
這宮里盡是捧高踩低之輩。
能被派到松園這個地方伺候,可見是群沒有門路的,也只能背后嚼嚼舌根,聊以慰藉了。
江語柔跪在佛堂里,手里是給小殿下抄的祈福經文。
這段時間,她都很安靜,誦經祈福時也認真盡心,宮女對她的看管不知不覺松懈了許多。
宮女們的談話聲僅一墻之隔,清晰傳入江語柔耳中。
她瘦了很多,跪在地上,整個人看上去形銷骨立。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江語柔低聲呢喃。
她早就沒了希望,這種一眼看到頭的日子,活著也沒什么意思,可她萬萬沒想到,殿下竟對蘇薇用情至此,這樣的話都能說出口。
沒人愿意看到仇人過得幸福。
筆尖停頓下來,一滴墨水染黑了經文。
江語柔看著眼前所謂的“小殿下”的牌位,眼底閃過孤注一擲的瘋狂。
她出嫁前,母親曾給她準備過一粒藥丸。
是絕嗣藥。
蘇薇用小產害她沒了太子妃的位置,那她就讓她再也生不出孩子。
空有寵愛,沒有子嗣,就像空中樓閣,水中浮萍。
太子遲早會拋棄她,去別的女人房中。
到那時,蘇薇也該體會體會她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