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山臉上的橫肉,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身后那矮個子同伙的呼吸,也瞬間變得粗重起來。
當兵的?
還是個軍官?!
這兩個亡命徒心里那點因為挾持了人質而生出的囂張氣焰,像是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透心涼!
他們不怕公安,因為公安抓人還要講證據,講程序。
可軍隊那幫人不一樣!
那是一群真正的殺神!尤其是野戰部隊出來的!
真要是把這軍官的老婆孩子給傷了,惹得這頭猛虎發了瘋……
那后果,他們連想都不敢想!
媽的!
高大山在心里狠狠咒罵了一句,眼里的兇光卻夾雜了一絲難以掩飾的忌憚。
燙手山芋?
現在扔也扔不掉了!
事已至此,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走!”
他用刀背狠狠一頂沈余蘿的后腰,推著她朝火車站大門的方向挪去。
“都他媽給老子退后!”
矮個子同伙緊隨其后,揮舞著手里的刀,沖著那些試圖慢慢圍上來的公安和便衣們聲色俱厲地咆哮著。
“誰敢跟上來,老子現在就捅死她!”
沈余蘿一言不發,順從得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她的腳步很慢,很穩,每一步都像是在照顧著腹中的胎兒,又像是在無聲地拖延著時間。
另一邊。
顧煜宸眼中的滔天怒火,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冰封千里的冷靜與銳利。
他是軍人。
在戰場上,憤怒是最無用的情緒,它只會讓人失去判斷力。
他快步走到那個領頭的中年公安面前,壓低了聲音,語速極快。
“同志,我是部隊三營副營長,顧煜宸。”
他從口袋里迅速掏出一個紅色封皮的證件,在他面前亮了一下。
“被劫持的是我的愛人,沈余蘿。”
中年公安的瞳孔猛地一縮!
副營長?!
軍嫂?!
他只覺得自己的頭皮一陣陣發麻,后背瞬間就被冷汗浸透了!
今天這事兒,鬧大了!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對著顧煜宸敬了一個并不標準的軍禮。
“顧副營長!對不起!是我們工作上的疏忽!”
隨即,他的臉上又充滿了敬佩和感激。
“但……但還是要感謝嫂子!如果不是她挺身而出,今天這里,恐怕就要出兩條人命了!”
顧煜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痛楚,但很快就被堅冰覆蓋。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火車站的傳達室在哪里?我要立刻給部隊打電話!”
“這兩個人,絕對不能讓他們開著車跑出縣城!”
他目光如刀,死死盯著遠處那兩個押著沈余蘿緩緩移動的身影。
“我會讓部隊立刻出動幾輛軍車,在所有可能出城的路口設卡攔截!”
“希望你們公安系統也能立刻聯動起來,封鎖全城!”
“是!!”
中年公安毫不猶豫地大聲應道!
“傳達室就在候車廳左手邊到底!我立刻派人帶您過去!”
“好!”
顧煜宸再沒有多說一個字,轉身,像一陣風一樣,朝著傳達室的方向沖了過去。
每一步,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
顧煜霆站在原地,看著大哥遠去的背影,又看看嫂子被挾持著越來越遠,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原地轉了好幾個圈。
他的心,像是被一萬只手揪著,疼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跟上去?
他想跟著公安們一起去外面看看情況!
可他心里又比誰都清楚,自己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半大小伙子!
去了,除了給大哥和公安同志們添亂,還能做什么?
萬一……萬一他再被當成人質……
顧煜霆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手心,只覺得滿嘴苦澀,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只能等!
在這人聲鼎沸、混亂不堪的候車室里,煎熬地等著!
火車站的工作人員們,此刻也終于從巨大的驚恐中回過神來。
廣播里,一遍遍地播放著安撫乘客情緒的通告。
“各位旅客請注意,各位旅客請注意……”
“因突發事件,部分車次將出現晚點,請大家保持冷靜,在原地等候通知……”
幾個膽大的乘務員和鐵路公安,已經將那個被救下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抱了起來。
“快!送醫院!”
“他媽媽剛被送過去!快讓他們母子倆匯合!”
“孩子受了驚嚇,見到媽媽會好一點!”
混亂中,秩序正在一點點地被重新建立。
而那些驚魂未定的乘客們,則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壓低了聲音,議論紛紛。
“我的天哪!剛才那兩個男的也太兇了!那刀上還滴著血呢!”
“可不是嘛!簡直就是亡命徒!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殺人!”
“哎,你們說,剛才那個站出來的女同志,到底是誰啊?膽子也太大了!”
“我聽見了!我剛才離得近,聽見她男人跟公安說了!好像是個軍官!”
“軍官?!”
人群中發出一陣小小的驚呼。
“那……那她不就是軍嫂了?!”
“我的天!怪不得這么勇敢!原來是軍嫂啊!”
“真是偉大!一個孕婦,敢用自己的命去換別人!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是啊是啊,希望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
一時間,所有人的議論,都從對歹徒的恐懼,變成了對那位素未謀面的軍嫂的擔憂與敬佩。
人群死寂。
每一個人的心臟,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著,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的目光,死死地追隨著那個被刀鋒挾持的纖細身影,一步,一步,挪向火車站外那輛象征著絕對權力和危險的軍綠色吉普車。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為她默念著同一句話。
一定要平安……
一定要平安啊!
從候車大廳到站前廣場的距離,不過短短百米。
可這一路,在眾人眼中,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終于,他們到了那輛軍用吉普車旁。
堅硬冷酷的鋼鐵車身,在午后慘白的陽光下,泛著一層令人心悸的寒光。
“鑰匙。”
高大山的聲音粗嘎而急促。
沈余蘿沒有半分遲疑,攤開手,將那把還帶著顧煜宸體溫的鑰匙,遞給了那個一直緊繃著神經的矮個子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