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蘿沒管周圍的亂象,那雙清亮銳利的眸子,如鷹隼一般,飛快地掃視著驚慌失措的人群。
很快,一個穿著灰撲撲布衫的男人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人個子不高,瘦得像根麻桿,在所有人都慌著檢查自己財物的時候,只有他,低著頭,弓著腰,正鬼鬼祟祟地想往門口擠!
就是他!
沈余蘿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沒想,立刻就追了上去!
她身形靈活,像條游魚,三兩下就擠到了那人身后。
“你別跑!”
她厲喝一聲,伸出白嫩的手,一把就死死拽住了那人又臟又舊的袖子!
那人身子一僵,顯然被嚇了一跳。
他猛地回頭,一雙滴溜溜的三角眼,透著心虛和兇狠。
他想也不想,使勁一甩胳膊,就想把沈余蘿給甩開。
“放開!”
可沈余蘿看著嬌嬌弱弱,手上的勁兒卻大得出奇。
她死死地抓著,指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任憑他怎么掙扎,就是不松手!
周圍的人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一看這架勢,哪還有不明白的。
“就是他!抓住他!”
“別讓他跑了!”
幾個高大的男人立刻圍了上來,將那人的去路堵得嚴嚴實實。
男人一看跑不掉了,頓時急了眼,整個人像是瘋了一樣,開始拼命掙扎。
“嘶啦——”
一聲刺耳的布料撕裂聲響起。
在撕扯中,男人那破舊的袖口被硬生生扯開了一道大口子。
沈余蘿眼尖,只一瞥,就清清楚楚地看見,在他黝黑的手腕上,有一道猙獰可怖的舊疤!
那疤痕凸起,彎彎曲曲,像一條蜈蚣似的,盤踞在他的皮膚上。
男人見自己被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扯著嗓子大喊起來。
“不是我!你們冤枉人!”他指著沈余蘿,一臉被冤枉的憤慨,“你們憑什么抓我!”
沈余蘿看著他這副嘴臉,冷笑一聲。
她迎著男人兇狠的目光,不閃不避,一字一句,清晰地反問:“那你跑什么?”
沈余蘿的話音剛落,那男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就炸了毛。
他梗著脖子,一臉理直氣壯地吼了回來。
“你喊抓賊,我能不跑嗎?”
“這人擠人的,萬一小偷往我身上撞,把我錢偷了怎么辦?”
“我一個老實人,跑快點躲開,有什么不對!”
這番話說得那叫一個義正言辭,好像他才是那個最無辜的受害者。
周圍有幾個丟了錢的大嬸可不吃他這一套。
“別聽他胡扯!”
“就是!好不容易抓住一個,哪能就這么讓他走了!”
“搜他身!肯定在他身上!”
男人一聽,非但不怕,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胸脯一挺。
“行啊!我讓你們搜!”
他一副坦蕩無比的樣子,主動把自己的衣兜全都翻了出來。
“來!你們看清楚了!我可沒偷你們一分錢!”
破舊的衣兜里空空如也,除了幾粒灰塵和一團線頭,什么都沒有。
他越是這般強作鎮定,沈余蘿心里那股蹊蹺的感覺就越是濃重。
這人不對勁。
圍觀的眾人一看他身上確實沒東西,也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信誰了。
“咦?怎么沒有?”
“難道……真是抓錯人了?”
那男人見風向變了,三角眼里立刻閃過一絲得意。
他轉過頭,嘲諷地盯著沈余蘿:“你這個女同志,年紀輕輕怎么就血口噴人呢!”
“平白無故冤枉我,敗壞我的名聲!這事兒怎么算?”
他越說越大聲,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沈余蘿臉上了。
“你得賠錢!賠我的名譽損失費!”
沈余蘿看著他這副小人得志的嘴臉,不怒反笑,緩緩勾起了唇角。
“我沒錢,”她攤了攤手,語氣涼涼的,“我的錢,都被小偷偷走了。”
她頓了頓,清亮的眸子像淬了冰,直直地射向男人。
“倒是你,我倒想問問。”
“你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一個子兒都掏不出來,你怕什么小偷?”
這一問,像是平地里起了一聲驚雷!
男人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那副理直氣壯的表情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下子就癟了。
他張了張嘴,眼神閃爍,顯然是沒料到沈余蘿會問出這么一句話。
“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沈余蘿的眸光一凜,緊接著又逼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有同伙?”
“你把偷來的東西,都轉移到你同伙身上了,對不對?”
這話一出,男人像是被踩中了痛腳,猛地拔高了聲音尖叫起來!
“你胡說八道!”
“你冤枉我一次還不夠,還要冤枉第二次啊!”
他一副悲憤欲絕的模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還有沒有王法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沈余蘿知道,自己沒有證據,再這么僵持下去也沒有意義。
她緩緩松開了抓著他袖子的手,但那雙眼睛,卻是要把他的樣貌、他手腕上那道蜈蚣似的疤痕,全都死死地刻在腦子里。
那男人得了自由,如蒙大赦,怨毒地瞪了沈余蘿一眼,連句狠話都沒敢放。
他一轉身,像條滑不溜丟的泥鰍,飛快地鉆進人群,一溜煙就消失不見了。
沈余蘿站在原地,秀氣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錢是小事。
可那個兔子荷包,卻讓她心里堵得慌。
周圍其他丟了錢的人,還在那罵罵咧咧,捶胸頓足。
“天殺的賊!讓他給跑了!”
“我的糧票啊!這下個月可怎么過啊!”
可人已經跑了,再怎么罵,也于事無補了。
人群漸漸散去,可沈余蘿心里的火卻越燒越旺。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煩悶。
正事還沒辦,她轉身,重新走回了柜臺。
又從另一個口袋里摸出了些零錢。
“同志,收票。”
她的聲音有些冷,售貨員也沒多問,麻利地開了票。
拿著票據,領了之前買好的東西,沈余蘿這才提著東西,面無表情地離開了供銷社。
回家的路上,她一言不發,那張明艷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周身都散發著“別惹我”的低氣壓。
一進家門,她就把東西往桌上一放,自己則坐到躺椅上,開始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