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蘿就搬了個小板凳，乖乖地坐在廚房門口，像只等投喂的小貓。
她想幫忙。
可顧煜宸不讓。
用男人的話說就是：“廚房油煙大，你站遠點，別熏著。”
沈余蘿拗不過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她以前覺得做飯是件頂頂麻煩又無趣的事。
可看著顧煜宸的背影，她忽然覺得，這叮叮當當的鍋碗瓢盆交響曲，竟也透著一股別樣的溫馨。
“煜宸，做菜為什么要放姜啊？”
“去腥。”
男人言簡意賅，手上的動作絲毫未停。
沈余蘿眨了眨眼，又問：“那為什么燉肉要放，炒青菜就不放呢？”
顧煜宸切菜的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他轉過頭，看著自家小媳婦那一臉“求知若渴”的模樣，深邃的黑眸里，難得地掠過一絲無奈的笑意。
他放下菜刀，極其耐心地解釋：“因為肉有腥味，大部分青菜沒有。”
“哦——”沈余蘿拉長了聲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可沒過兩分鐘，她的問題又來了。
“那八角和桂皮又是什么？”
“為什么你拿了那個瓶子里的，又拿了這個瓶子里的？它們長得好像啊！”
“油要燒到多熱才能下菜啊？會不會炸開？”
她就像個好奇寶寶，把廚房里的一切都當成了新大陸，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往外冒。
每一個問題，在真正的家庭主婦聽來，可能都弱智得可笑。
但顧煜宸沒有半分不耐煩。
無論她問什么，他都一一解答，語氣沉穩，條理清晰，像是在給新兵上理論課。
沈余蘿是真的不懂。
之前家里有阿姨打理一切，她十指不沾陽春水。
爸媽走后，大伯沈東風一家住了進來。
鐘紫蕓更是把廚房當成了禁地，別說讓她動手了，就連沈東風和沈余芯，都極少踏足。
在她們看來，下廚，那是下等人才會做的事。
可現在，看著顧煜宸為她、為這個家忙碌的背影，沈余蘿心里忽然升起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
一個……讓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念頭。
顧煜宸終于察覺到了她的安靜，他擦了擦手，轉過身來。
“怎么不問了？”
沈余蘿抬起頭，那雙清澈的杏眼定定地看著他，里面像是燃著兩簇小小的火苗。
“煜宸，”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鄭重，“我想學做飯。”
顧煜宸有些驚愕地看著她，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沈余蘿從板凳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仰起小臉，又一字一句地重復了一遍。
“我說，我想學做飯。”
“我想……做飯給你吃。”
最后那句話，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石子，重重地砸進了顧煜宸的心湖，漾開了一圈又一圈滾燙的漣漪。
男人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溫熱的東西填滿了，又軟又漲。
他沉默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低沉沙啞。
“不用。”
“這些油煙對你皮膚不好。”
他幾乎是本能地拒絕，他舍不得。
在他心里，她就該是那朵被養在暖房里的嬌花，不該來沾染這人間的煙火氣。
“可是我想！”沈余蘿不滿地嘟起了櫻唇，拉住了他的衣角，輕輕晃了晃。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滿是執拗。
“你每天訓練那么辛苦，回來還要給我做飯。”
“我也想為你做點什么。”
“就一點點。”
她軟糯的嗓音里帶著撒嬌的意味，讓顧煜宸那顆堅毅如鐵的心，瞬間化成了一灘水。
他看著她，目光掙扎了片刻。
最終，還是妥協了。
“好，”他聽見自己說，“等我有空，我教你。”
他答應下來，腦子里卻想得更遠。
假如……
假如他有任務，十天半個月，甚至更久不回家。
雖然可以讓警衛員送飯，部隊食堂也能解決。
但總歸是不方便。
讓她自己學會做飯，也算是一項生存技能。
起碼，他不在的時候，她能照顧好自己，不會餓著肚子。
想到這里，顧煜宸的眼神愈發柔和。
他伸出布滿薄繭的大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聲音里是滿滿的寵溺。
“那我等你做飯給我吃。”
只要平時在家，別讓她真的進廚房聞油煙就成。
他心里默默盤算著。
他的妻子，就該被好好地嬌養著。
可沈余蘿的快樂來得直接又熱烈。
她立刻就化身成了十萬個為什么2.0版本。
“那我們從什么開始學？”
“要先學切菜嗎？你的土豆絲切得好好看！”
“不對，是不是要先學認調料？那個黑乎乎的是醬油嗎？那旁邊那個顏色淺一點的呢？”
她的小嘴像機關槍似的，“噠噠噠”地往外冒著問題，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興奮勁兒。
顧煜宸被她這股熱情感染，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他拿起一根青蔥，遞到她面前。
“先從最簡單的開始。”
“學著擇菜。”
于是，小小的廚房里，出現了極其和諧又溫馨的一幕。
高大挺拔的男人在灶臺前揮舞著鍋鏟，熱油“刺啦”一聲，香氣瞬間爆開。
嬌小玲瓏的姑娘則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笨拙地撕著蔥葉，時不時抬頭，用崇拜的眼神望著男人的背影。
一個問得認真。
一個答得耐心。
時間，仿佛都在這氤氳的煙火氣里，慢了下來。
……
與此同時，家屬院外。
營長陳志豪正一臉無奈地被自家媳婦齊瑩瑩拽著，大步流星地往顧煜宸家走。
“我說媳婦兒，現在還不到十點，我們就這么上門，是不是太早了點？”
陳志豪試圖做最后的掙扎：“這感覺……跟急吼吼地跑去別人家打秋風似的，多不好看啊！”
齊瑩瑩一個白眼翻了過去：“什么打秋風，說得那么難聽！”
“我這是去看我妹子！”
她理直氣壯。
“余蘿妹子剛來，人生地不熟的，我這個當嫂子的，不得多關心關心？”
陳志豪嘴角抽了抽。
你就是想早點見到人家，拉著人家說話吧。
但他不敢說。
齊瑩瑩可不管他心里想什么，她就是喜歡沈余蘿，喜歡得不得了。
那小姑娘長得跟個瓷娃娃似的，說話又軟又甜，誰見了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