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上,文語詩腦子里都還充斥著方才在國營飯店聽到的,溫慕善和嚴凜夫妻之間的對話。
夫妻倆坐在避人的地方,她要不是實在好奇,也不能干出背對著他們,坐到旁邊桌豎起耳朵偷聽的幼稚事兒。
她以為自已能聽到一場笑話的……
誰讓那夫妻倆進到國營飯店的時候表情都不好看。
尤其是嚴凜。
神情難看得嚇人,和在生產大隊里對溫慕善表現出的深情寵溺完全不一樣。
文語詩當時看到他神情后的第一反應就是——嚴凜終于不演了,不裝好好先生了。
在沒有熟人的地方終于暴露本性,把夫妻倆面和心不和的事實給抬到明面上了。
所以文語詩干了她以前從來都不屑于干的事——偷聽。
偷聽前——可算讓她抓到老對頭的笑話了!
偷聽后——文語詩覺得她自已才是那個最大的笑話。
意識海里小文的嘲笑聲尖銳又刺耳。
文語詩的臉色比一開始進到國營飯店的嚴凜的臉色還要難看。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想,腦海里只不停地回蕩著偷聽到的老對頭夫妻間的談話。
心累到連和小文打嘴仗都打不動。
就這么失魂落魄地拎著飯盒回了生產大隊,頂著路過眾人異樣的視線回了紀家。
零星還能聽到有人在背后笑話她沒懷孕卻以為懷孕了大操大辦的烏龍。
把這些嘲笑丟在腦后,她剛進房間門,迎面就撞見了穿得人五人六正要出門的紀澤。
“你干什么去?”
紀澤沒說話,繞過她就想往外走。
文語詩伸手拉住他胳膊:“紀澤,我是你妻子,只要我們沒離婚一天,你對我就有一天的義務。”
“什么義務?”這話紀澤聽得好笑,“向你報備行程的義務?”
“不是向我報備行程的義務,是好好和我說話的義務。”
正經夫妻連好好的心平氣和的說說話都這么難嗎?
想到自已偷聽到的,嚴凜是怎么和溫慕善說話的,文語詩忍不住情緒翻涌鼻子發酸。
她說:“紀澤,我們就不能像上輩子一樣好好相處?”
可以說文語詩今天說的話句句都讓紀澤詫異且想笑。
兩人在經歷了這么多破事之后,他整個紀家都被文語詩給攪和得幾近家破人亡了。
然后文語詩現在問他,他們難道不能像上輩子一樣恩愛?
就說這話問得天不天真,好不好笑?
紀澤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有事說事,沒事我就走了。”
連掰扯都已經是懶得再和沉浸在她自已世界的文語詩掰扯了。
問她有事沒事?
文語詩睫毛顫了顫,她覺得自已應該是沒有正事要和紀澤說的。
但是心里邊就是委屈,就是難受。
她突然開口問紀澤——
“紀澤,如果我不想要孩子……”
“你瘋了?”紀澤甚至不想聽她說完直接打斷她,“又和孩子較上勁兒了?”
“我不是和孩子較勁兒,我是說如果我不想要孩子,你能不能由著我?”
“能啊。”紀澤回答的很快。
聽起來也不是在敷衍或是在開玩笑。
文語詩眼睛倏的一亮,原本干涸的心底慢慢溢出絲絲縷縷的暖意。
就在她想松手放紀澤走的時候,她聽到了紀澤的后一句話。
紀澤說:“只要你答應離婚,你這輩子要不要孩子都隨你,我沒資格干預你的決定,也算是由著你了。”
話落。
文語詩漸漸放松的手指猛地收緊,掐得紀澤倒吸了一口涼氣。
“紀澤,你在和我開玩笑?”
“沒有,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開玩笑。”
掙開拉拽自已胳膊的手,紀澤煩躁地走到桌邊坐下。
“我想離婚,你不同意,行,那咱倆就這么耗著過日子,對我來說這就已經夠遷就你了。”
“結果你現在和我說你還不想要孩子。”
紀澤樂了:“那你想干什么?”
“就這么和我耗一輩子,折磨我一輩子?”他記得他上輩子可沒欠文語詩的。
文語詩這輩子跟他討什么債呢?
自動過濾掉紀澤的難聽話,文語詩抓住自已想要的重點。
她身形晃了晃,問:“所以孩子就這么重要?我不想要孩子就是在折磨你?”
她實在不懂。
“我們上輩子也沒有親生孩子,不一直都好好的嗎?”
她想不通為什么上輩子行,同樣的情況,這輩子就不行。
不明白文語詩怎么突然就開始鉆這個牛角尖,紀澤煩躁的灌了一杯涼茶下肚。
因著心里窩火,他直接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上輩子的‘事實’——
“上輩子我們為什么沒親生孩子你不清楚?”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已經不年輕了,我養子都有孩子了。”
“我要是再弄出個和孫子差不多大的兒子,我不要老臉了?”
而且他沒說的是,那個時候他養子養女都已經成了氣候。
他也多多少少看出來那都不是善茬兒。
一個個眼巴巴的覬覦著他手里的權利。
他沒親生孩子,養子養女尚且能坐得住,能維持住家庭的和睦。
可他一旦有了親生孩子。
他漸漸老去,親生孩子還未長成,他難保不會偏心親生子,到時候……那孩子能不能順利長大都不一定。
所以不管從哪個方面看,上輩子他和文語詩婚后都不適合再要一個親生孩子。
至于為啥他們早些年的時候不惦記要一個……
原因更簡單了。
紀澤說:“既然我們已經把話都攤開來說明白了,那也沒什么好遮掩的。”
“我們上輩子年輕時候的關系不怎么光彩,那個時候我不讓你要孩子,是因為我紀澤的孩子絕對不能是私生子。”
開玩笑一樣。
他把養子養女光明正大好吃好喝的養著,結果親生孩子去當私生子,這對嗎?
光是想想,他就接受不了。
所以上輩子溫慕善一天不離婚,他就一天不會允許有私生子的存在。
不是尊重溫慕善,是他接受不了自已的親生孩子去當私生子。
而且他上輩子爬到那個高度,怎么可能親手把把柄往對家手里送。
“所以我們上輩子無論在什么時間段,都不適合去要一個親生孩子,這是我們上輩子沒親生孩子的原因。”
“但是這輩子不一樣,這輩子我們這么年輕就成為合法夫妻,然后你告訴我,你想像上輩子一樣一輩子不要孩子。”
一輩子不讓他有個親生孩子,斷子絕孫。
紀澤搖頭失笑:“你是擱這兒跟我裝傻充愣,變著法的報復我呢?”
“就因為我和你提離婚,我沒撈你娘家人,你就這么報復我?”
“文語詩,我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心眼小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