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順風局打得太爽，文語詩有一瞬間都忘了她那因溫慕善幫她說話而下意識生出的懷疑和忌憚。
她懟馬萍韻的姿態(tài)堪稱囂張。
然后在解氣之后，猝不及防的對上了溫慕善意味深長的眼神。
她愣了一下。
理智瞬間回籠。
可即使理智回籠，腦子里冒出的，仍舊是問號。
她想不通溫慕善這個眼神是什么意思。
也想不通溫慕善剛才幫她說話，是幾個意思。
絕對不是向她發(fā)出求和的信號。
她和溫慕善早就已是不死不休的關系。
那溫慕善這么做是……
一聲哭嚎自紀家屋內(nèi)響起，突兀又吸引人注意力，一下子就打斷了文語詩的思緒。
文語詩皺眉看過去，幾秒鐘后，就看見紀老三媳婦劉三鳳抱了個孩子出來。
那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她另一個便宜養(yǎng)子——紀建剛。
小小的孩子正窩在劉三鳳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劉三鳳一臉的嫌棄，手卻帶著別扭的溫柔，輕輕拍著紀建剛的背。
輕聲安慰：“行了，別哭了，挺大個孩子因為點兒吃的哭成這樣，不嫌丟人。”
這邊安慰完，那邊一抬頭，就看見院子里和院子外的情形，她后反勁兒嚇得一個踉蹌，好懸沒把懷里的紀建剛給摔了。
“建剛！”馬寡婦心都跟著哆嗦了一下。
劉三鳳把身形穩(wěn)住：“放心，摔不著你兒子。”
她也不管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直接走到馬寡婦身邊把懷里的孩子往馬寡婦手里遞。
“你快安慰安慰你兒子吧，吃的又讓他舅舅給搶了，哎。”
她嘆了口氣：“我早說了別當著他舅舅面吃東西，非不聽，一天記吃不記打的，你說你兒子吃不飽飯賴誰？”
“本來身份就尷尬，偷偷摸摸混一口吃的就得了，非得當他舅舅面吃，我也攔不住，他們二房的事我怎么說都沒立場……”
她一上來就突突突的說了這么一堆。
圍觀群眾仔細分辨才聽明白劉三鳳嘴里的‘他舅舅’是指文語詩親弟弟。
文語詩聽得莫名其妙：“你說什么？”
她的聲音不算大，卻像個開關，她一說話，原本只是撲在親娘懷里哭的紀建剛突然就像被打開了開關一樣。
用獨屬于小孩子的尖利聲音，扯著嗓子告起了狀——
“我沒有！我沒有當著舅舅的面吃，我藏起來了！”
劉三鳳撇嘴：“你藏起來了咋還讓文言明把你手里的東西給搶了？”
大概是想到自已被搶走的吃的，紀建剛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娘說我們是雞，他是人……”
馬寡婦先是怔住，想說自已沒說過這話啊，她不可能自已私底下罵自已啊。
后來再一想。
倒是反應過來自已小兒子在說什么了。
她無奈：“我說的是我們是寄人籬下。”
紀建剛使勁兒點頭：“我們是雞，他是人，雞比不上人。”
馬萍韻更無奈：“我說的是我們是寄人籬下，他是你們養(yǎng)母的親弟弟，你們是被領養(yǎng)的，不是親生的，所以讓你們別去惹他。”
紀建剛似懂非懂，但敢說：“沒惹，他讓哥哥給他當狗騎，哥哥不答應，他就說等養(yǎng)母回來讓養(yǎng)母打哥。”
“我……我也沒當他面吃，我藏了，沒藏住。”
“他說聞到味了，我要是不給，他就讓養(yǎng)母打我。”
“他說……”紀建剛小小的手捂住腦袋，“說讓養(yǎng)母給我打成村里的傻子，讓我一輩子當傻子。”
“娘，建剛不想當傻子。”
“他還說……”像是有點想不起來文言明還威脅過他什么，紀建剛皺著小臉想了一會兒。
“……我想起來了！”
“他還說養(yǎng)母要把我和哥賣了，說我和哥是吃白飯的，不養(yǎng)我們。”
“說我們不是親生的，養(yǎng)母要有親生孩子了，不能繼續(xù)留我們在家里吃白飯。”
“娘，啥叫吃白飯啊？”
“我和哥吃得不多，我們不敢吃多，剛才舅舅搶的是三嬸偷著給我吃的雞蛋。”
一聽劉三鳳還偷著給自已兒子雞蛋吃，馬萍韻看向劉三鳳的眼神都帶上了感激。
因為吃白飯這個事兒，她剛被大兒子的天真扎了心，現(xiàn)在對上同樣不理解‘吃白飯’是啥意思的懵懂小兒子。
她心里這火啊……
恨不得立馬從地上爬起來再給文語詩一個嘴巴子！
紀建剛卻還仍舊自顧自的童言童語。
“娘，養(yǎng)母真要把咱們送走啊？舅舅說要把咱們賣去沒兒子的人家，那是把我和哥往一家賣嗎？”
想到自已要和哥哥分開，紀建剛癟著嘴哭得可憐：“我能不能不和哥分開，我害怕。”
“干爹不是說要養(yǎng)我們一輩子嗎？咋不養(yǎng)了？”
“不養(yǎng)了我和哥能不能回家？我害怕……我好餓……”
說到這兒，他視線不小心對上了文語詩看向他的陰沉眼神。
小小的身子猛地一抖：“別打我，我乖，我不吃了，都給舅舅，我不吃雞蛋了……”
他反應太大，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孩子被文語詩給嚇成了什么樣兒。
這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還是有親娘在旁邊守著，都能被養(yǎng)母給嚇成這樣。
可見私底下過的是什么日子。
圍觀社員一片嘩然，誰也沒想到這烈士遺孤在老紀家過得真是有上頓沒下頓還要挨打的日子。
關鍵聽這孩子的話，這樣的日子也過不長了。
文語詩私底下竟然還計劃著要把這倆養(yǎng)子給送走賣了，好給她親生孩子騰地方？
這……
有村里長輩看不下去：“這太不像話了！哪有這樣的！”
“要是不想養(yǎng)，紀家二小子一開始就別往自已身上攬，現(xiàn)在把人給攬家里來了，好名聲打出去了，轉頭就不樂意給別人養(yǎng)孩子了，隨隨便便就要把孩子賣給別人家，這還是人了？”
人干的事兒了？
“不一定是紀澤不愿意養(yǎng)。”有和紀澤關系近的幫紀澤說話，“人家紀澤現(xiàn)在在部隊呢，哪知道家里的事。”
“說不準是這新媳婦不樂意給別人養(yǎng)孩子，背著紀澤要把孩子給趕出去，那個詞叫啥來著……對，先斬后奏！”
“到時候等紀澤回來，想找都找不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