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明察秋毫!”
張羽由衷地佩服,但他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臉色變得更加嚴峻。
“大人,既然莊內的人都有問題。”
“那莊外……”
張羽往前湊了半步,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后怕。
“屬下剛才護送大人出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暗中似乎,有不少眼睛盯著我們。”
許元眉毛一挑。
“哦?”
張羽搖了搖頭,神色凝重。
“而且,對方隱藏得極好。”
“他們利用地形,利用樹木的陰影,甚至利用風聲來掩蓋呼吸。”
“也就是前幾年在長田縣,跟著大人您學了那些……那叫什么來著?”
張羽撓了撓頭,有些拗口地說道:
“反……反偵察手段?”
許元點了點頭。
那是他結合現代特種作戰理念,教給斥候營的一套潛伏與反潛伏的技巧。
“對,就是那個反偵察。”
張羽繼續說道:
“目前來看,那個莊子恐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么簡單!”
“那是自然!”
許元的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首先,紅花教既然能派人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前太子的病榻前,甚至主導治療。”
“說明兩者之間,絕非一般的勾結。”
“要么,李承乾已經被他們控制,成了傀儡。”
“要么……”
許元頓了頓,語氣變得森然。
“李承乾本人,就是這嶺南紅花教背后的那一尊大佛。”
張羽聽得心驚肉跳,這可是驚天的大案。
涉及前廢太子,涉及造反邪教,這要是捅出去,整個大唐都要震三震。
“其次。”
許元豎起第二根手指。
“那個‘李承乾’的狀態。”
“將死不死。”
“行將就木。”
“這不像是生病,倒像是在……拖延時間。”
“或者說,是在掩蓋真正的李承乾已經不在莊內的事實。”
“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用一個假貨頂在前面,真正的李承乾去哪了?”
“如果是死了,為何不發喪?”
“如果是逃了,又能逃去哪里?”
無數個謎團在許元的腦海中交織。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紅花教所圖甚大。
他們在嶺南布局這么久,甚至不惜動用瘟疫這種斷子絕孫的手段,絕對不僅僅是為了斂財那么簡單。
張羽是個行動派,他不擅長這些彎彎繞繞的分析。
他只知道,既然發現了敵人的蹤跡,那就不能坐視不理。
“侯爺!”
張羽抱拳請命,眼中戰意昂揚。
“既然確定了那是賊窩。”
“我們要不要派弟兄們過去盯著?”
“屬下這就安排斥候營里輕功最好的幾個兄弟,摸回去!”
“不管那莊子里藏著什么貓膩,只要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監視,總能抓到他們的馬腳!”
“到時候,玄甲軍一路碾壓過去,任他們是什么魑魅魍魎,都將化為齏粉。”
許元聞言,微微沉吟。
監視是必須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現在他們在明,敵人在暗,如果連對方的動向都掌握不了,這仗就沒法打。
但是。
許元想起了那個滿臉油彩的巫醫,想起了那股詭異的藥味。
紅花教的人,擅長用毒,擅長驅蠱,更擅長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盯,肯定是要盯的。”
許元點了點頭,卻又立刻抬手,止住了正要轉身離去的張羽。
“慢著。”
“不要魯莽。”
許元看著張羽,語氣格外鄭重。
“那個莊子水很深。”
“紅花教的手段層出不窮,尤其是那些防不勝防的毒蟲和瘴氣。”
“若是靠得太近,恐怕兄弟們還沒看到什么,就把命丟了。”
“傳我命令。”
“讓手底下的兄弟,只在外圍監視。”
“距離拉開至百步以上。”
“只看進出的人員,不探莊內的虛實。”
“寧可跟丟,不可暴露。”
“若是發現異常,立刻回報,切記不可擅自行動,更不可輕易交手!”
張羽心中一凜。
他跟隨許元這么久,很少見大人如此謹慎。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更加明白此次任務的兇險。
“屬下明白!”
張羽重重一抱拳,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書房。
……
張羽走后,許元穿過幽靜的回廊,回到了后院的廂房。
還沒進門,就聽到了里面傳來的低低啜泣聲。
那是晉陽公主的聲音。
許元推門而入。
屋內的陳設雅致,透著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讓人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此刻的氣氛,卻顯得格外愁云慘淡。
晉陽公主李明達正伏在案幾上,雙肩聳動,哭得梨花帶雨。
旁邊。
洛夕和高璇正輕柔地拍著她的后背,滿眼的心疼,手里拿著手帕,不停地給她擦拭眼淚。
“兕兒妹妹,別哭了……”
“眼睛都哭腫了,明天怎么見人啊?”
“你大哥他……吉人自有天象,肯定會好起來的……”
見到許元進來。
洛夕和高陽公主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連忙投來求助的目光。
這丫頭一直哭,誰勸都不聽。
許元沖著洛夕點了點頭,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緩步走到李明達身邊,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好了,別哭了,你大哥他不會有事的!”
晉陽公主看到許元到來,又忍不住撲到他懷里哭了起來。
小丫頭畢竟沒經歷過什么情感,李承乾是她的大哥,小時候對她也頗為照顧,本就因為看被流放到這里夠慘了,現在還得了怪病,行將就木,她怎能不擔心。
“許元哥哥……”
“我心里難受……嗚嗚嗚……”
晉陽公主說著,眼淚又要往下掉。
“先別急著難受。”
許元拉過一張椅子,在李明達對面坐下。
“兕兒,我且問你。”
“你敢不敢篤定,那簾子后面的人,就是你大哥李承乾?”
“嗯?”
李明達愣住了,有些不明白許元話里的意思。
她呆呆地看著許元,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
“那是……那是管家福伯帶我們去的啊……”
“而且……而且他自己也承認了……”
“聲音雖然變了,可是……”
“可是什么?”
許元打斷了她的話,語氣變得犀利起來。
“你是他的親妹妹。”
“從小一起長大。”
“血濃于水。”
“你好好回想一下。”
“你自己,真的感覺那是你大哥嗎?”
許元身子微微前傾,帶來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一個人,就算病得再重,爛成了骨頭。”
“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語氣,習慣,甚至是面對親人時,那下意識的反應。”
“你剛才見到的那個人,他見到你時,除了讓你走,除了讓你別管他,有沒有問過父皇一句?”
“有沒有問過你在宮里過得好不好?”
“有沒有叫過你一聲只有你們兄妹之間才知道的小名?”
“或者是……有沒有哪怕流露出一丁點,見到親人時的激動?”